這個朝廷多少年積累下來的痼疾遠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的事情。就像讓文天祥在外孤軍奮戰,而行朝卻不相救。追究起來,未必是陳宜中和張世傑兩位權臣想讓文天祥死,而是一個***裡背後所有的人,不希望再與文天祥扯在一起。
這種情況下,陳宜中採取和稀泥的辦法,一邊給文天祥麾下各路義軍將領每人封官,一邊讓張世傑急攻泉州,也許是最合適的選擇。
現在,如果行朝真的決定去福州,恐怕與文天祥衝突的,未必是張世傑本人,十幾萬大軍裡,屬於他嫡系部曲的江淮勁卒不過六千。而其他各方勢力,抱著各種目的聚攏在朝廷這裡的豪強,他們未必肯輕易接受文天祥來主管全軍。一旦文天祥再作出些人事調整,或者像傳言改編破虜軍那樣改變軍隊,內亂肯定會發生。
接下來,可想而知是一場內部火併。破虜軍即使贏了,也元氣大傷。
況且那個文天祥,很難看出是忠是奸詐。他已經將大宋三百餘年的祖制改了個亂七八糟,並且,他手下那些文職幕僚還歪曲聖人之言,為這些行為找理由。陸秀夫不願意背後說人壞話,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去了福建,肯定會針鋒相對地跟文天祥爭一爭,論一下這些改革的是非,並維護朝廷的體制尊嚴。
所以,雖然佩服文天祥最近的戰績,在大夥庭議是否去福建的時候,陸秀夫並沒有表態。他不想去了福建後,再看到一次內部混亂。那反而給了北元創造了更好的機會。
“如此一來,反而是朕,拖累大家了!”趙昰冷笑著問。
“臣不敢,皇上,文事問丞相,武事問張都督。此刻太后亦在殿中,萬歲若想參與庭議,儘可擺駕回宮!”陸秀夫連忙跪倒,以頭觸甲板。太多的話,他說不出口。聖人之言,僅僅傳授了他為臣之道,卻沒傳授他如何平衡,取捨。他說話,做事,不逾越禮法,艦隊中,卻不是人人都這樣。
見陸秀夫如此,趙昰更怒。一個迂腐卻一本正經的樞密使(陸秀夫),一個剛愎的大都督(張世傑),一個跋扈的外戚(楊亮節),一個懦弱的太后,和一個只懂得平衡卻沒有決斷力的丞相(陳宜中),這樣的朝廷,無怪乎不是北元的對手。
也許該朕表現得堅強一些了,畢竟山河社稷都在朕的肩膀上。想到這,小皇帝趙昰攙扶起陸秀夫,盯著他眼睛問道:“夫子,如果朕執意移駕福州,夫子願意追隨麼?”
“這?”陸秀夫不知如何回答,望著皇帝年幼卻滿是堅決神色的面孔,輕輕地點了點頭,“臣,誓死追隨陛下!”
“那好,你跟我來,咱們去聽聽庭議。夫子,去了福州,難免與北元一戰。縱敗,亦是轟轟烈烈,好過在海面上長年流轉!”
“陛下,陛下聖明!”陸秀夫大聲答到,已經習慣性彎下的脊背挺了挺。也許,拼一拼是個好主意吧,特別是在這找不到出路的時代。
少年天子趙昰點了點頭,率先走過甲板,走向連線兩艘大船之間的木橋。這種橫搭在大船之間的木橋極其牢固,每天,趙昰都會走很多次。
幾個太監欲上前攙扶,都被趙昰用手擋開了。他是皇帝,有些路必須要自己走。
侍衛們佩服地看著皇帝走上木橋,這個十一歲的孩子,此刻表現已經遠遠超過了他的實際年齡。
常年航海,很多中年文官和武將都病倒,在缺少醫葯的情況下死去。幼小的皇帝卻堅持下來,這不得不說,是老天對大宋的眷顧。
突然,侍衛俞慕白跳了起來,向木橋跑去。他看到,木橋的一角,有一點不尋常的亮光。
沒等他衝到皇帝身邊,少年天子趙昰和幾個太監相繼跌倒,翻滾著落入大海。
“救人啊,皇上落水了!”俞慕白一邊叫喊著,一邊跳下海面。這是陰謀,有人故意在木橋上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