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為郡府的城市,由於窩闊臺汗的一念仁慈而保全了下來。也因為其還算堅固的城牆的完善的防禦設施,成為了如今大元在東京路的治所。
城牆上高高架起的駑炮,壘壘成排的滾木擂石,還有在甕城內側探出半個頭來,閃著寒光的釘拍,無不昭示著,此乃兵家重地。只是對著這醇酒一般的秋色,讓人實在提不起殺戮之心。
雖然遼東道宣慰使闊裡吉思大人反覆在軍中強調過,哈剌哈河(今哈爾哈河)的主人,並不斷向哈剌溫山以東廣大土地的擁有者乃顏可能會謀反,讓大夥加強防衛。可這話有幾分可信之處?大夥是蒙古人,彼此之間同氣連枝,哪有自家人打自家人的道理。況且話又說回來了,論輩分,乃顏大人是忽必烈大汗的嫡親侄兒,純的無法再純的黃金家族。鐵木哥斡赤斤系與拖雷系向來交好,當年若不是乃顏祖父塔察兒以東道諸王之長的身份率先擁戴,忽必烈大汗也無法與阿里不哥相爭。(酒徒注:鐵木哥斡赤斤是鐵木真的幼弟,最受鐵木真喜愛。成吉思汗分封諸子弟,鐵木哥斡赤斤最大,草場最肥美。乃顏是鐵木哥斡赤斤的玄孫,忽必烈的族侄。)
“流著乳汁的斡難河啊,滋潤了我的牧場。河岸對面的姑娘啊,今年秋天,我會趕著九十九頭羊靠近你的氈帳…”牌子頭(十人長)保魯斯張開雙臂,衝著夕陽高吼了幾句。無邊無際的曠野中,蒙古長調婉婉轉轉飄出老遠,一直飄蕩到綠草長天的相連處,才隨著大雁的身影溶入暮色中。(斡難河,即西拉沐淪河,成吉思汗在此河畔被公推為全天下蒙古讓人的汗)。
“九十九頭羊,白雲般滾過草場。想著你鮮花般的笑臉,我希望駿馬長出翅膀。我希望秋天早日來臨,我希望牧草早日發黃…”
幾個蒙古士兵拍打著城垛唱和起來,蒙古牧歌調子悠長,正適合此季越來越高遠的天空。一時間,城內城外,都有牧人以歌聲相和。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或粗狂豪邁,或清亮綿軟,伴著偶然間隨風飄來的雁鳴,彷彿有人在曠野間,正組織起了一場盛會。
“諸位爺,拜託眼睛瞪大些吧。一旦城防有失,大夥都逃不了的責任!”城牆根下,有人不識趣地喊了一嗓子,打斷了大夥對秋色的流連。隨著堅定有力的腳步聲響,一隊盔甲鮮明的漢軍魚貫走了上來。
帶隊的是一個上千戶,銀盔,鐵甲,擦得一塵不染。廉廉有須的面孔上,透著一股無形的威嚴。彷彿跟熱鬧有仇般,上得城牆來,四下掃視一圈,立刻,把所有歌聲都卡在嗓子眼內。
“你們誰帶的頭,不知道這是非常時期,大汗有令,時刻要小心謹慎麼?”千夫長劉文中沉著臉,冷冷地問了一句。
塞外不比中原,隨著戰事擴大和新附軍將領的投靠,千戶、萬戶的官帽子漫天飛。在這裡,每一個官職都是實打實的,有多大官職就領著多少戶人口,統轄著相應面積的土地。
雖然劉文中只是個上千戶,但是身份已經高出了城頭上的所有軍官。所以,他一開口,立刻壓制住了一群人。幾個帶頭放歌的低階蒙古軍官的青了臉,沒趣地向城牆另一段走去。
“呸,一個靠拍馬屁爬上來的漢人罷了,有什麼資格對大夥指手畫腳!”有人心懷不滿,小聲地罵道。
“算了,人家可不是普通漢人。他叔祖是劉秉忠,大汗的宿衛士!”一個知情的老百夫長低聲提醒。劉文中雖然是個漢人,背後的靠山卻著實過硬。他叔父劉秉忠曾經是忽必烈的宿衛,相當於書記官的角色。此人為人圓滑,處事狠辣。在蒙古和漢族高官間,都很吃得開。為了唱幾句歌和他的後人起衝突,實在沒有必要。
“還不是耍心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