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挺熱鬧的。明英抻著脖子張望一番,回身提議道:“阿秀,我們下船走走?”
他一回身,正好看見阿秀臉上一直維持著剛才的笑意,只是面色白的著實嚇人。
明英三兩下跳到她跟前,驚呼道:“阿秀,你怎麼……有些不太妙啊?”說著,他探出兩指搭在阿秀的脖頸處。
少頃,明英收回手,憂心道:“內力不濟,元神不支,比前幾日似乎加重了一些。那禿驢下手也夠狠的,和你是有多大的仇啊!”
他憤憤罵了一句,又說:“外面陽氣甚重,你如今這樣根本不能出去半步,還需靜心養著。”頓了頓,他拍著阿秀的肩膀,寬慰道:“等回了翠虛山,見到師父就沒事了。”說罷,他又低低重複一回,也不知是安慰阿秀,還是說服自己。
聽出明英話裡的惶恐,阿秀反而玩笑道:“明英,這次回去之後,我真想再睡個一兩百年。”
“為什麼?”明英不解,“你不是和師父吵著鬧著要出來麼?”
為什麼?
阿秀心酸。
這幾天夜裡,她只要闔上眼,就會害怕。
原先,她只迷迷糊糊記得個大概,所以也僅僅是難受自責。可現在,她雖然仍記不清具體的前因後果,但卻清晰地憶起殺人的那個雪夜。
那一夜,其實她不止殺了小和尚,阿牛的那個轉世,還殺了捨去魂魄為他擋煞氣的朝雲,她一直當做妹妹看待的朝雲!
時隔三百多年,親眼再見到朝雲在自己手裡魂飛魄散,化成輕煙離開,親眼再目睹小和尚被戾氣糾纏,變成一具冰冷死屍,阿秀倉惶無措,她承受不住這樣的痛苦折磨,恨不得再瘋一次,再傻一回,再忘一遍才好。
整宿整宿,她只能睜著眼,看著外面日落又日出,天暗又天明。
阿秀從未如此絕望過。
她嘆了一聲,苦笑道:“隨口說說罷了,我還有那麼多的事,怎麼可能拋下一切躲去昏睡?”是了,她要看著這一世的阿牛快活無憂,她要給灰飛煙滅的朝雲償魂,她還希望那個呆子平平安安。
明英心生不妙,阿秀這樣很不對勁,就像是個瀕死的人,連求生的本能都沒了!
正這麼想著,隔壁突然傳來吱呀一聲,倏地,一個頎長身影逆著光從門前經過,連停都沒有停過,更遑論偏頭看裡面一眼了。
明英三兩步又竄出去,“大人,你這是去?”
阿秀側耳傾聽。
“哦,是明少俠,我去渡口寄幾封信函。”話裡清清冷冷的,聽不出什麼情緒。
阿秀完全能想象他此時的模樣,定然是連個笑臉都沒有。
她的心低低沉了下去,就聽明英道:“不如一起?”
那邊愣了一會兒,才道了一聲好。
明英丟下阿秀,跟著顧懷豐下船去。陪著他去當地驛館將奏摺和幾封信函分別寄了,兩人才又慢慢踱步回船。
一路上,顧懷豐不發一言。偏偏明英是個愛熱鬧的人,他使勁想著話題,往往問一句,那人答完一句,氣氛瞬間又冷下來。明英氣餒,他也懶得再搭理這人,索性自己閒逛起來。
經過一處賣胭脂水粉的鋪子前,裡面擠著幾個姑娘家,明英居然也跑了進去。顧懷豐冷冷打量,沒有硬著頭皮進去,而是留在外面。
過了好久,明英揣著一堆東西出來。大大小小,皆是女子用的胭脂鉛粉,裝在一個個粉盒裡,格外精緻。
見顧懷豐滿臉狐疑,他笑著解釋道:“想著一一平日太過素雅了,我便給她買點備著。”
顧懷豐恍然大悟,“少俠對一一姑娘倒是情深意重。”
明英低頭挑挑揀揀,拿出一盒來,“這是給阿秀的。”
顧懷豐怔住,正色看過去。那是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