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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達了那麼多,肯定也累了渴了,快到外面喝茶去吧。”阿根三阿叔張德水也上前打圓場,把心裡仍存不滿的王坤達拉了出去。
“好啦好啦,大家也都散了吧,該做啥做啥去,等會王木匠完工後還要請大家出力呢。”菊花嬸孃也把圍在門口看熱鬧的人群驅散了。
屋裡立刻安靜下來,阿根一頭撲到阿爸的床前失聲痛哭起來,他的兩個弟弟也都忍不住一起放聲哭泣。屋裡頓時又響起一陣男人們的驚天動地的哭聲。引得屋裡阿義阿進的女人和門口張望的幾個女人也跟著流起了眼淚。
此時一旁的阿根娘卻停止了哭泣,髮髻散亂滿面淚痕,怔怔地低頭看著地上,泥雕木偶般一動不動,似乎並沒有聽見兒子們的慟哭。
一直到未時(下午一時至三時)初,王木匠帶著兩個徒弟做的棺材總算完工,當然上漆顯然是不現實的,所以,只能用口白皮棺材把張德亮安葬了。
在菊花嬸孃夫妻二人的指揮下,眾人七手八腳,相幫著將張德亮的遺體移到堂屋裡南北方向放置的靈柩蓋上,這即為所謂的“轉穴”。
靈柩前面早已拉了一根繩子,繩子上掛了一大塊白布,正好將靈柩擋住,白布外面是一張八仙桌,桌上放著數樣供菜,供菜前是點燃了的兩支白蠟燭。至此,再有前來弔唁的人就在這正屋的靈堂裡向死者祭奠。
張家兄弟三個夫妻及他們的子女除了阿根女人正在坐月子無法出場外,全都穿上麻布孝服,男左女右各跪伏於放置在靈柩兩側的草墊子上,遇有人前來弔唁,就要陪哭到那個弔唁的人起身。阿根娘坐在祭桌旁的一張木椅裡,哭一會停一會,想想以後日腳難過,就忍不住哀哀再哭,嗓子早已完全嘶啞,那樣子就像條不慎跳上岸的鯽魚樣光張嘴翕動但發不出一絲聲音。
按風俗,應該請和尚或道士來唸經或做道場,但張家窮,請不起正宗的和尚道士,就請了一個自家村裡早已還俗娶妻的和尚來唸經。這和尚姓胡,當地人話“和”“胡”不分,所以省了一個字,都叫他胡尚。胡尚來時竟還帶了兩個徒弟做幫手,師徒三個到後在地上各放了一隻稻草蒲團,焚好香後一起在蒲團上坐下,一手木魚一手小槌開始有節奏地敲著木魚唸經文,那經文念得整齊一致抑揚頓挫極有韻味,絲毫不比專業和尚差,雖然沒人能聽懂他們倒底唸了些什麼,但終究是給這場喪事增添了一些空靈飄渺的氣氛,令人對人生無常心生畏懼而不得不接受這個最終的結局。
據這胡尚還極有職業道德,來喪家唸經時從來不討要東西,也不在乎喪家的飯食好壞,唸完經後的酬金也比天神廟裡低好多,事後也不會多嘴議論喪家的家長裡短,所以在這一帶口碑極好,請他去唸經做道場的人家也很多,家境自然也不錯。
無論是哪個朝代,人類的生存法則就是好好活著,只要有條活路就會有人趨之若鶩而並不在乎名聲,所以胡尚的職業很快被人看中,並不斷有人把兒子送上門來求他收下做學徒,於是這胡尚就精挑細選了這兩個徒弟。
章節目錄 第八章產後風
當地鄉規,孝子們迎祭時除了在間歇時有短暫的休息可以喝水進食外,其它時間是不能離開的,直到該來的親戚們都來了為止。
按長幼排序,阿根是男丁裡的頭一個,他人雖跪伏在那裡,但心裡卻時不時地記掛著家裡的女人。上午送她回家後,看她氣色很差,整個人虛得像一片雲,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自己起來弄吃的。唉,家裡只剩了一個阿五讓他照看姆媽,這麼小的一個人,哪裡會照顧人?當時要是讓阿三留下就好了。
乘空檔休息時,阿根悄悄撩起了幔布一角向外瞄去,一眼看到菊花嬸孃的背影,忙輕輕喊道:“嬸孃,嬸孃!”
菊花嬸孃聽得有人喚她,回身看到阿根,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