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啊啊”不出了。那粒種子,也就是在某一次“啊啊”中誕生的。
烏龍女,她懷孕了。
夢境之甲骨文篇
幾百年以來,我一直在想象烏龍女腹中的胎兒。
雷峰塔倒掉了。我和烏龍女再一次飛臨到雷峰塔上空時,俯瞰是一片空地。它被時光無情抹掉了,空地四周,只有荒草和昆蟲的低呤。江水對面,風化街真的風化了,整個紫石鎮也被戰爭和瘟疫摧殘得幾近廢墟。我再一次走近它,我第二次面對時,它埋葬了我的想象和期待。黃昏裡,紫石鎮成了一具佈滿細菌和寄生蟲的乾屍。
啊,乾屍。或者被黴布裹緊的爛透的四肢?
“紫石街怎麼成了這樣?”烏龍女撩起水淋淋的長髮。
紫石街沉默著,死亡一般,就像我現在的感覺。
“我們的孩子呢?”烏龍女突然驚慌地哭了。
其實,我早知道,我們的孩子已經不在了。
“好了,我們回去吧。”我說。
“我把它放在這兒的,我記得很清楚,就在這兒——”烏龍女蹲下身,雙手在地上摸索著,她弓起的後背,讓我看到夕陽在上面留下的最後一點光彩。不久,光彩消失了,光彩消失後,烏龍女的身子黑了下來,烏龍女的身子黑下來後,我抑制著悲痛,扶起她。烏龍女淚汪汪的臉上,冷風在江面上呼嚎。
“三更,我們的孩子不見了~~~~~~”烏龍女痛哭道。
我把她摟在懷裡。三更,是的,我聽到她這麼叫我。她這麼叫我的時候,我聽到了,她淒涼的哭聲,夾雜著蛇信子的噝噝聲。
“也許,做人並不比做蛇好。”我說。
“三更,不管蛇還是人,我都想要我的孩子。”
“雷峰塔已經倒了,你讓我到哪兒找我們的孩子呢?”
“啊,是的,它可能被人收養了……也可能游到哪裡玩了……或是……”
“可是,它是一個未孵化的卵啊——”
烏龍女突然不吭聲了。
“我們跟人類,畢竟不同的。雖說我們修成了仙,有了不死之身,可我們的後代仍是蛇身,這是改變不了的,按人類的說法,這叫命運。其實,那些渴求永生的人,很羨慕我們的。”
“那有什麼用呢?我們的孩子沒有了。”烏龍女伏在我的懷裡,停止了哭泣。
“也許,我們就不該把它留在雷峰塔下。”——當時,烏龍女說塔裡很安全,糟糕的是我也這麼認為,於是,那個卵的命運就這樣被決定了。我們只在天上住了一個月,可人間已是幾百年,當我們回來後,才發現一切都晚了。連年的戰亂,使本已破敗不堪的雷峰塔最終難逃覆亡的命運。
“不過,我們可以再要一個。”我說,但烏龍女的臉色依舊黯然。我想,現在還是不說這個為好,我想象中的生命,就讓它活在我的想象中吧。從另一個意義上講,也許它本不該出生的,這個錯誤,在它開始時就被註定了。
我最後望了一眼江面,以及身後的空空蕩蕩,江風留給水面的顏色,已被黑暗一收殆盡。
我和烏龍女慢慢走回堤岸。紫石鎮,重新來到我們的腳下。
“先在這裡住一夜吧。”我說。
烏龍女點點頭,她的心情很差。今晚,在哪兒過夜都是一樣的。
(啊,現在,我可以說說封喉了。
封喉的個頭不高,身體微胖,一雙清澈的黑瞳,短頭髮,粗脖子,大手,五指粗黑,走路時,一左一右斜著。到了實驗室後,我過了好久才聽到玻璃門喀噔一聲,原來他的手在背後抓緊了門把,看到我們三人沒反應,他才弄出點噪音,以示提醒。
“啊,組長來了。”章魚站起來說。
渾天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