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王青的病本就沒好利落,這一頓奔波去梅鶴鳴的莊子,又驚又嚇,又怒又悔,損及情志,傷了內腑,又在河邊吹了半天冷風,哪還能落好,到了家,一沾了炕就起不來了,這一場大病,纏綿一個多月之久,好容易見了好的時候,已入了冬。
又將養了約有一月餘光景,才算大愈,手裡的存項銀錢也花了個乾淨,便想著出去尋些活計營生,一早出去至掌燈時家來,也未尋到活計,想這天寒地凍的,誰家還打傢伙什,正坐在那裡發愁,想這清河縣是個傷心地兒,這裡還是宛孃的屋子,也不是他的正經家,便生了回雙橋村去的念頭。
這日晚間,去街角打了些水酒,胡亂掂量了幾個酒菜,過去叫了李大牛夫妻過來,讓著上座了,斟了兩杯酒親捧過去道:“這幾月,勞了叔叔嬸子的辛苦,侄兒在這兒敬叔叔嬸嬸一杯,且吃下,也是侄兒的心意。”
兩夫妻對看一眼,知道這是有話要說呢,便都吃下了,王青才道:“雖叔叔嬸子待侄兒極好,侄兒還是想著總歸不是家裡,想了這幾日,覺得不如賣了前街的祖產,仍回雙橋村去,這房子卻是宛孃的產業,她雖說給我,我卻不能情受了去,仍煩勞叔叔嬸子照看著,若她有一日回來……”說道這裡,臉色暗了暗,頓了幾頓苦笑一聲道:“想她如今綾羅滿身,珠翠滿頭,又怎會把這幾件破屋子看在眼裡,若她不回,叔叔嬸嬸便瞧著處置了吧,想問在這兒耽擱瞭如許幾月,明兒真該家去了。”
李大牛夫妻也知他這一趟是傷了心,不想留在此處也是常情,便也沒狠留他,只把那寬心的話兒勸了幾句,第二日,天剛矇矇亮,王青便揹著包袱出了門,往前走到街口,不禁駐足回首望了半晌,記起舊日宛娘門邊送他的情景,越發心酸,搖了搖頭,轉身大步而去。
到了雙橋村自己家裡一瞧,多日不歸,早已塵蟎遍地,也無心收拾,只略掃了掃,便出去尋活計,尋了幾個舊日同行,卻都言辭閃避,最後還是有人偷偷說給他道:“王青,你得罪了青州的梅公子,誰家還敢讓你去做活,依著我說,不如出了青州去別處倒是條活路。”
王青這才知那梅鶴鳴的勢力之大,竟是讓他在這青州府這地界呆不下去了,回家想了一宿,橫是不能餓死,打點了行裝,勞煩旁邊鄰居看顧著房子,便走了。
計量著出了這青州府,奔外省尋個生計,剛出青州府沒走多遠,天便黑了下來,夜路難行,便想尋個地兒胡亂歇一宿便了,前後望了望,只顧得趕路,卻錯過了宿頭,這兒前不著村後不著店。
便急往前趕了些時候,隱約瞧見前面仿似有棟屋舍,便加快腳步到了跟前,才發現是個破廟,黑黢黢也看不清究竟,想著橫豎湊乎一宿,便走了進去,尋了些柴草點燃,火光映照之下,王青才看清哪是什麼破廟,卻是一座道觀,上頭供奉的是太上老君,他待得地方想來是正殿,頭上的頂子早已破敗不堪,只屋角卻還堆著些稻草,不知是不是錯過宿頭的路人,還是要飯的叫花子歇在此處弄的,倒便宜了他。
忽覺腹中飢餓,記起這一日趕路,竟是水米未進,從包裡尋出帶的乾糧水袋,胡亂吃了些,填飽肚子,便縮在那邊稻草堆裡睡了。
半夜忽覺冷起來,睜開眼才發現火不知什麼時候滅了,上頭仿似覆上一層銀惶惶的光亮,王青抬頭看了看,只見大雪紛揚從破了的屋頂上落下來,怪道如此冷,原來落了雪,心裡盼著這雪快些停下,別耽擱了他趕路才好。
想拿出件厚棉衣來蓋上,勉強對付過去,剛開啟包袱,就聽見外面人吵馬嘶的響動,王青唬一挑,心說,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哪裡還有什麼人,別是搶奪錢財的強盜吧!又一想,自己如今落的如此,還怕什麼強盜。
正想著,就見伴著腳步聲,竄進來幾個漢子,個個身穿青布棉衣,舉著火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