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的祖父——一個騎兵,在戰爭期間被殺害,以及格蘭特將軍的軍需物資在傑弗生鎮被燒燬的事情7,直到他的老生常談叫人聽來毫無意義。人們告訴拜倫,他在佈道壇上也是這副腔調,也是這麼放肆,彷彿把宗教當作了一場夢。倒不是一場噩夢,而是一種比念《聖經》裡的字句還要快的東西,像一股甚至不必觸及現世的旋風。自然,年長的男女會眾也不喜歡他這一套。
看來,他似乎把宗教、賓士的騎兵和在賓士的馬上喪身的祖父混在一起,糾纏不清,甚至在佈道壇上也不能區別開來。而且也許在他家裡,在他的個人生活裡,這些事也攪成一團。拜倫想,也許他在家裡根本不打算把這些事情區分開,以為對待屬於男人的女人就該那樣,因此女人必須堅強;她們不必為跟男人在一起做的事,為了男人或因為男人的緣故而做的事受到責備;因為上帝知道:給男人當妻子是樁十分難辦的事情。人們告訴拜倫,牧師的妻子個兒瘦小,神情文靜,初來時鎮上的人認為她只是沒什麼話題可說。但全鎮的人都覺得,如果海託華是個更可依賴的男人,具有牧師氣質的那種人,而不是活了三十歲卻似乎只生活過一天——這一天他的祖父落馬身亡——她也會平安無事的。然而他不是那種人,鄰居常在下午或深夜聽見她在牧師住宅裡啼哭,他們明白她丈夫對此毫無辦法,因為他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有時候,她甚至不上教堂,她丈夫在佈道的教堂,哪怕是在星期日;人們望著在聖壇上的他,不知道他心裡是不是明白她不在場,是不是壓根兒忘了自己討過老婆。他講道時手舞足蹈,他所宣講的教義裡充滿了賓士的騎兵,先輩的光榮與失敗;跟他當初在街上向人們嘮叨賓士的戰馬時一樣,他佈道時也會把戰馬同赦免罪過和好戰尚武的九級天使都七扯八拉地攪混在一塊兒。自然,年長的男女會眾都深信無疑:他在上帝的安息日、站在上帝的聖殿中所宣講的這一切,簡直近乎褻瀆神明。
人們還告訴拜倫,大約在海託華到傑弗生鎮一年以後,他妻子臉上開始顯出一副冷冰冰的神情。教區裡有身份的婦女前去拜訪他們的時候,海託華總是獨自出來接待她們,身上只穿件襯衫,連牧師領圈8都不戴,神色匆忙慌張,好一陣子彷彿想不出她們來訪的目的以及他自己應當怎麼辦。然後他請她們進屋,自己又告退走開。於是女士們身著盛裝坐在那兒,聽不見屋裡有任何聲息,面面相覷,東張西望,側耳細聽也聽不出一絲聲音。隔了一會兒,他才穿著外套、戴上領圈重新露面,並且坐下來同她們談教區裡的事和生病的人。她們高高興興、心平氣和地應付著,同時仍然細心傾聽;也許注視著門口,也許心裡在納悶,他是不是明白她們相信自己已經知道的事情。
於是婦女們不再上他家了。不久,人們甚至在街上都見不到他的妻子,而他仍然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後來她常常出走一兩天,她們見她乘早班火車,她的面容開始變得枯瘦憔悴,好像從沒吃飽過飯似的,她臉上那副冷漠的無動於衷的神情彷彿表明她視而不見。而他對人們說,她回本州什麼地方去探望親人了;直到有一天,正是她外出的時候,一個到孟菲斯買東西的傑弗生鎮女人瞧見她匆匆忙忙走進一家旅店。那是一個星期六,這女人回家後便把這事對人講了。可是第二天海託華出現在佈道壇上又將宗教和騎兵隊混為一談。星期一他的妻子回家來了,下個星期日她上教堂去,這是六七個月以來她第一次在教堂露面,獨自坐在後排。這之後有段時間她每星期日都上教堂。後來她又出走了,這次是在一週當中的日子(那是炎熱的七月天),海託華說她去涼爽的鄉間探望親友了。教區的長老,年長的男女,都注視著他,不知道他是不是相信他自己說的話,年輕人則在背後議論紛紛。
可是,人們弄不清他是不是相信自己對人說的話,是不是把這當回事,因為他總把宗教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