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的州與縣,都量戶口,分出上中下來。南陽在其中屬於中州,南陽的州治所穰縣,也是中縣。
而今言尚突然提這麼一句,姜六郎不禁眼皮一跳,乾笑:「你別告訴我,穰縣的戶口變化很大……」
言尚輕聲:「若不出意外,今年重新量制時,我就會離開南陽,而南陽刺史也要升官……但是姜家在南陽勢力如此,怎好甘心離開?你也說,剿匪非一年之事,我的事是脫不了,但是你們若是剿匪,情有可原,是能拖在南陽不升遷的。」
姜六郎喃聲:「如此一來,姜家就會支援我……」
他向言尚拱手道謝,不用多說,言尚給了他這房一個出路,還讓姜家無話可說。心裡亂想著言尚為什麼這樣幫他……姜六郎猜,應該是多年前言尚剛來上任的時候,刺史為了拉攏言尚,對言尚逼婚,所以言尚看刺史不順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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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發走了姜六郎,處理完了這件事,言尚繼續辦公。
他雖然在穰縣有房舍,房舍離縣令府衙也不遠,但是言尚常年大部分時間都是住在府衙中的。就如此夜這般。
言尚坐在黑暗中沉思。
靜默地想著長安那邊的事。
陛下剛給了他一道暗旨,要他將姜氏拖在南陽,一年之內都無法抽身離開南陽。
言尚接到這樣的暗旨,便知道長安局面有變,皇帝要他控制住南陽這邊。思來想去,剿匪是拖住姜氏的最好法子了。而若真的剿匪剿乾淨了,百姓也能從中受益。
只是……陛下這道旨意,是不是說明,長安那邊要對秦王出手了?
言尚微蹙著眉,心想若是如此,是否會影響暮晚搖的婚事。
他在黑暗中出了一會兒神,心想長安那邊都說她和駙馬形影不離,駙馬也對她極好……她是不是終於遇上真正喜歡的人了?
言尚既難過,又為她高興。他多希望她能走出舊日的影響,當個開心的公主,有幸福美滿的婚姻,有一心向著她、心裡只有她的駙馬。
她如今地位那般,若是願意出嫁,便說明是真心喜愛的吧?她嫁人了,他才能放下心。
言尚靜靜地垂頭坐著,漆黑中,他摸索著站起,扶著牆,從牆上一機關掩著的空牆內,取出一黑檀匣子來。他重新坐下時,將匣子開啟。
屋外簷下雨水滴答,屋中燈燭光一閃,照在匣子裡的荷包上。
言尚伸手將荷包取出,手指摩挲著這些年來,他已經摸了無數遍的紋路。他俯眼看著這荷包,至今猜不出她繡的到底是什麼。
看著像水草,但也像大蟲。
而說不定……她當初繡的,其實是鴛鴦呢。
鴛鴦雙雙歸,她當初應該想的是這個吧。
他伏在案上,肩膀輕輕顫,又手撐著額頭,緩和自己的心事。
言尚閉目,壓下自己心頭的澀然枯意。他只是坐在黑暗中看著這荷包,就如往日無數次那般。
但是她如今要嫁人了。
他說好要讓她好的。
那就應永不打擾她,永遠走出她的生命才是。
何況日後他也要成親了……心裡總是對一個人念念不忘,對誰都不公平。
如同一團白霧坐在暗光下。言尚手指摩挲著荷包,閉上眼,既像是勸自己,又像是勸別人。他輕聲喃喃:「搖搖,你要好好的。
「日後,我再不管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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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裡想,搖搖是雜念那般多的一個人。
他怕她一想起他就生氣,怕她一想到他就開始懷疑婚姻和愛情的意義。
他也怕她一想起他就留戀,怕她被困在過去走不出來。
所以他要將長安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