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百生一聽,似乎遭到重壓般把頭又沉了沉,腰都彎下來了,嚇得連鼻涕水也不敢抽一下。
這張百生並不是張財主的親侄子,只是遠房的,論輩排出來比他小一輩,才叫他一聲叔叔的,所以他可以在外人面前裝大爺,但在這張財主面前卻只是個孫子,他在張家的地位,充其量也不過是一個打工的,張財主想用他就用,不想用就會讓他立刻滾蛋,他自己心裡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一向對這位遠房叔叔非常懼怕。
“嗯,這件事……呃……何三官,你這是幹什麼?”張財主剛想話,忽然看到一旁的何三官抱著擋部呲牙咧嘴一副痛苦樣,不由詫異地問道。
“是……都是……這小赤佬……唉喲,痛死我了!……要是斷了我的子孫根,我一定活劈了你個小赤佬……”聽到東家問他,何三官也顧不上面子了,用手指點著仍坐在地上的阿大恨恨地。
“……”張財主一時無語,朝何三官直翻白眼,一個會武功的護院,竟然被一個從沒練過的鄉下小子踢中要害,真是好不好聽啊。怎麼著?如果今天一對一,你還打不過這小子了?
“好了,全都退下!張百生,你繼續秤稻穀,先把張阿根家的秤了。”張財主完,對已爬起身來的阿根:“秤好稻穀後,你到裡面來一下。”完不等阿根回答轉身就走,不一會兒就消失在黑漆門裡。
秤完稻穀,阿根將兩隻籮筐和一根扁擔交給坐在旁邊石頭上的阿大:“你在這裡坐一會兒,我進裡面去,唉,還不知張財主叫我有啥事哩?”
阿大**的身上全是青一塊紫一塊的,但還是能走道。阿根檢視過他的傷勢,除了胸口那一處不知傷到了骨頭沒有外,其餘的都是皮肉傷,將養幾天應該沒事,心裡就鬆了口氣。但一想到張財主讓他進裡面去,估計是有話要和他,心裡又不覺忐忑起來。
“嗯,阿爸你去吧,我等你。”阿大一動手,嘴裡就發出噝噝的聲音,顯見得這皮肉傷也並不輕。
那個何三官早被其它的護院扶到裡面去了,臨走還向他射來一束怨毒的目光,對此,阿大毫不懼怕地狠狠回瞪了過去。
阿根跨過高高的門檻,一進大門就是一面照壁,照壁上繪著青松白鶴,右上方是一輪紅紅的太陽。轉過照壁,是一個花木扶疏的大庭院,一條青磚大道穿過花蔭,直達前方一幢大房子。
阿根曾進過這大房子一次,就是三年前籤租田契約時,以後續簽時都是由這張百生在年底上門讓他按手印的。
阿根腳步沉重地一步步走進大房子,這房子是張家的堂屋,朝南牆上掛著兩幅畫像,男的穿著清時官員的補服,女的著清時貴夫人服飾,顯然,這就是張富貴在朝庭裡當過官的祖父和浩命夫人祖母了。
南方的堂屋一般都是迎議事祭祠的所在,張家也不例外。兩幅畫像下襬著一張長長的祭桌,桌上供有香火和果蔬供品。離祭桌不遠放著一張八仙桌,桌邊端坐著面沉似水的張財主,對面坐著一個哈著腰鼻樑上架著圓框眼鏡的瘦老頭,兩個人正在著什麼,看到他進來,就停止話扭過頭看他。阿根認得那瘦老頭是張家的賬房先生,只知道姓塗,但不知道叫什麼名。
“……東……東家……”阿根向上作了個揖,吶吶地,不敢抬頭直視張財主也不知道開口什麼。
章節目錄 第十六章加租
其實張財主從阿根一轉過照壁就看到他了,但他就是不出聲,非得讓阿根先開口。這就是有錢人的一種威勢和排場,用現代人的話來,是擺譜;用上海話來,是腔調。
聽到阿根開口叫他,姓張的才略一點頭,“嗯”了一聲,慢騰騰端起桌上的茶盅揭開蓋呷了一口,慢悠悠地:“知道叫你來為了什麼嗎?”
“不知道,請東家明示。”阿根不敢抬頭,囁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