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君則坐在轎中靜靜地看著,只見那位貴客一襲藍衫,身材頎長卻不瘦弱,舉手投足有著時下文人所未有的肆意之風。
這樣的氣質他平生僅見,且絕不會認錯。
他眯起眼,只見那人拜別了首輔正要上轎,忽而偏首看來。四目相接的瞬間,他看見那人的眼中透著玩味,而後似笑非笑地向他走來。
“果然是你。”季君則怒道。
站在明暗交接之處,那人輕笑。“怎麼,季大人猜到了?”
“全國二十一家鉅富,曾在蜀中行商的共八戶,其他幾家都在此次查抄之列,偏偏少了金陵上官府。”他看到聖旨就已猜到三分。
“季大人此言差矣。”上官意嘴角輕揚,“上官府不再查抄之列並非投機,而是因為我聽從了一個朋友的建議,早在一年多前就收回了蜀中的生意。”
“既然如此,你又何到投靠鄭銘?”
“投靠?季大人莫要推己及人,我上官意還沒那麼窩囊。”他睥睨視下,目有諷意。
“你!”季君則恨恨點頭,“你當真要助紂為虐?”
“孰為商紂,孰為周武?難道當初大人挾阿匡來勒索上官府,就是正義?還是不惜焚燬師門來換得先帝青睞,就是大德?什麼天下什麼百姓,季君則你睜大眼看清自己。這條路你走得太久,早已忘記了本性。”
黑瞳淡瞟,瞭然得讓人心驚。“看樣子季大人並不服氣,好啊你說,在下洗耳恭聽。”
他是有話想說,可那句忘記了本性如一支紅箭正中靶心,讓他無從辯起。末了,只道出一句:“阿匡,是我對他不起。”
嘴角抿出一個嘲諷的弧度。“晚了。”上官冷哼。
季君則抬起眼,眸底的歉疚一掃而光。“你當真要與本官作對?”
“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看著他,上官輕狂且懶地揚眉,話音清冷猶如將凝的寒冰,“我上官意行事向來從心而已,若討厭一人,便會趕盡殺絕置他於死地。季大人,原本你很幸運。這些年我心情頗好,本打算容你再逍遙一陣。可你偏不安分,害得她不肯與我去金陵,於是。”
黑漆漆的烏瞳裡不見光,他徐徐勾起唇角,在霜風初起的秋夜裡笑出了春意。“我決定先幹掉你。”
“莫名其妙。”季君則叱道,而後摔下轎簾,“回府!”
幹掉他?就憑一個鄭首輔,就敢放出大話說要幹掉他?
上官意你未免也太天真了點。
轎中季君則冷冷笑著,卻不知此後上官緩步走到對街,對等了他許久的無須男子道:“福公公。”
接過他遞來的銀票和一個小瓶,福公公開啟瓶塞聞了聞,只是傷藥。
“剛才那是季大人吧。”瞟了一眼還未走遠的官轎,福公公問道。
上官雖欲言又止,但表情很能說明問題。
“好好,咱家不為難公子,哎,怪不得今天早上提到柳嬪娘娘跪在乾清宮,季大人便痛苦離開,原來是去為娘娘求傷藥啊。其實大人何必轉到手讓公子交給咱家,外官和宮妃交往已是公開的秘密,季大人他……”
“公公。”上官急忙打斷他。
“咱家明白,明白,這瓶傷藥不過是一位故人託咱家送給柳嬪娘娘的,上官公子放心,咱家不會多嘴。”
“一位故人?”昔日的柳無雙,而今的柳嬪娘娘拈著瓷瓶輕問。
“是,娘娘,福公公是這麼說的。”
太監幫忙傳遞東西,這在內廷是稀鬆平常的小事,小宮女並不以為意。
“下去吧。”柳嬪儀態慵懶地揮了揮手,待四下無人,這才小心開啟。
撲鼻而來的藥香讓她熱淚盈眶。“回仙丸……”
這並不是能讓人得道成仙的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