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撐開矮腳小桌2,從堆放在屋子角落裡的一堆東西中,拖出來一隻一升大玻璃酒瓶3,把酒滿滿地斟在兩隻大小不同的茶碗裡。
“你請喝吧。”說罷,老師便走進了廚房。八疊房間正面對著院子。窗子外側的防雨護窗4只拉開一扇。透過玻璃窗依稀浮現出婆娑的樹影,隱約可見。因為不是開花的季節,所以不知道是何種樹木。其實我本來對植物就並不熟悉。老師端著裝有鮭魚肉末和十錦腰果5的盤子走進了來,我問他道∶
“院子裡種的是什麼樹?”
“全部都是櫻花喲。”
“都是櫻花嗎?”
“所有的都是。因為妻喜歡。”
“春天時大概很漂亮吧。”
“好生蟲,秋天枯葉又多得要命,冬天卻只剩下枝幹,冷颼颼的。”老師說道,但似乎並不十分討厭。
“月亮出來了嘛。”
高高的天空中懸掛著一彎半月,朦朦朧朧的。老師抓了一把十錦腰果,端起茶碗呷了一口酒。
“妻這個人呀,是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有備無患的。”
“哈啊。”
“喜歡的就說喜歡,討厭的就喊討厭。”
“哈啊。”
“這十錦腰果是新潟的。辣辣的味道蠻好。”
辣乎乎的感覺果然跟酒十分對味。默默地品嚐了一會兒十錦腰果。院子裡的樹梢頭上,什麼東西在撲扇著翅膀。是有小鳥嗎?細細的鳴叫聲也傳將了過來,還響起了枝條和樹葉搖曳的聲響,然後又寂靜了下來。
“莫非是有鳥窩嗎?”
我問道。沒有回答。回頭望去,老師正專注地在看著報紙。不是今天的報紙,大概是從散亂的舊報紙中隨手抽出來的吧。正專心致志地讀著海外通訊欄中登有泳裝女郎照片的那一塊,似乎忘記了我的存在。
“老師。”
我又喊了一聲,依然沒有回應。老師在聚精會神地讀著報。
“老師!”
我大著嗓子喚道。老師仰起了臉,突然問道∶
“月子,你想不想看看?”
還沒等我回答,老師便把攤開來的報紙擱在榻榻米上,拉開隔門走進了隔壁的房間。從舊櫃子裡取出幾樣東西,捧著回來了。他手中捧著的,是小小的陶器。老師在八疊房間和隔壁屋子之間走了好幾個來回。
月亮和電池(3)
“你瞧,就是這個。”
老師眯起眼睛,輕輕地把陶器放在了榻榻米上。那是些有把手、帶蓋子以及注水口的容器。
“請看看。”
“哈啊。”
什麼東西呀,這是?好象在什麼地方看到過。一邊這麼思忖著,一邊注意地觀看。個個做工粗糙。是茶壺麼?如果是的話則又顯得過小。
“這是火車陶壺。”
老師說。
“火車陶壺?”
“旅行途中,就在站臺上買盒飯和這陶壺。現在的茶都裝在塑膠容器裡,可從前,都是裝在這種火車陶壺裡賣的。”
放在那兒的火車陶壺足有十隻以上。有麥芽糖色的,也有顏色更淺的。形狀也各不相同。壺口大大的壺,把手肥厚的壺,蓋子小小的壺,肚子胖胖的壺。
“您在收藏陶壺嗎?”
我問道。老師搖了搖頭。
“是從前出去旅行時,跟著買盒飯一起買來的。”
這是考進大學那一年到信州1去旅行時買的。學校放暑假時與同事一起到奈良去,途中下車順便也給同伴買好了盒飯,正打算重新上車時火車卻開走了,這就是那時買的。那是新婚旅行路上在小田原2買的,為了不碰碎它,用報紙包裹好了塞在衣物中間,整個旅行期間妻始終親手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