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苦笑著搖搖頭,沒過多久,他又被興致高昂的人們拉去玩樂。
我坐在原處,擺出一副不容打擾的姿態,讓那些欲上前交談的人望而卻步。
我並不是個冷淡的人,平日裡也喜歡看那些人圍著自己露出一副諂媚卑微的表情,只是現在,忽然提不起興致。
那天傍晚,我守在門口,清楚地聽見御醫說——太子已逝。
話音剛落,他的身子就飛了出來,穿破門簾落在我腳邊,淌了一地的血。我抬頭,看見順帝如鬼魅般鮮紅的眼睛。
他的目光有些散亂,不知看向哪裡,只是說:“杪冬受了重傷,所以現在昏迷不醒。”
順帝放出的謊言,欺騙了所有不知情的人。
然而我覺得,他說那番話,想欺騙的只是自己而已。
一個人喝了幾杯悶酒,福公公從側門穿進來,到我身邊小聲說:“皇上請莊大人去一趟。”
我“哦”了一聲,挑挑眉,放下酒杯站起身。
我不知道順帝目前是否還算意識清醒。
他將太子帶回自己的寢宮,遲遲不舉行葬禮,也不接見任何人。我曾問過福公公情況如何,福公公嘆著氣,說他幾乎不吃不喝,日夜守在太子身邊等他醒來。
“難道屍體不會腐壞?”我有些疑惑。
福公公回答道:“御醫說是殿下生前服的那些藥的緣故,以致屍身短時間內不會僵硬,也不會腐壞,看上去倒像是睡著了似的。”
如此,也難怪順帝無法放開。
我跟在福公公身後,沉默地走向承林殿。
大概是喝了些酒的原因,頭腦有些亂。我讓自己去想順帝這時候召我入殿會是為了什麼事,然而腦海中卻總是不由自主地出現那幅、少年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仿若恬然入夢的畫面。
略微搖了下頭,我望向路邊嬌豔盛開的花朵。
奼紫嫣紅的花開得正豔,我心不在焉地看著,在不經意間看到一個小小的花骨朵時,記憶不受控制地拉向了從前。
我記得有一天,天氣也是這樣好。
少年一個人蹲在路邊,抱著膝蓋,不知看什麼看到出了神。
風輕輕吹動樹葉,碎金般的陽光搖曳著,細細鋪了他一身。
我看見他朝什麼東西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然後,在我還沒反映過來的瞬間,忽然眯起眼睛笑了起來。
他撐起身,轉身離開,我站在十步之外的長廊裡,看著他的身影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小路盡頭。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動身,走到他蹲的地方。
那裡沒什麼了不得的寶藏,只有一株不起眼的野花,小小的,白色的,還是稚嫩的花苞。
我記得我把它掐了下來,懷著現在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的心情,用手指捏得粉碎。
福公公通報之後,順帝在房裡說了句“進來”。
我抬起腳,在跨進門口的一剎那,眼底有一瞬間的暈眩。
我始終不知道,對於這個少年,自己該懷有怎樣的心情。
在皇權控制下的我們就像是棋盤上的棋子,若想要在這風起雲湧的戰場上生存下去,最重要的,我想是選對操縱自己的那隻手。
莊氏幾代都是朝廷重臣,積蓄了龐大的財勢與人脈,看上去根深葉茂,無可動搖。然而這樣穩固的家底,卻在父親手中毀於一旦,只因為他在先皇與四王爺爭奪皇位時,選擇跟隨在他認為更能治理好大梁的四王爺身側。
莊府從繁盛到衰敗,不過一夕之間,年幼無知時,人情冷暖就已經嚐了個遍。
父親臨斬前悔痛的臉牢牢映在我心裡,我發誓,定要重振莊府,不犯與父親相同的錯誤。
我仔細算計,小心觀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