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滿腦子混亂,但仍是睡意漸生,頭一點一點的,幾次都差點落進火堆裡去,怕自己會落得與那隻倒黴兔子一般的下場,只好退開。
莫離早已在樹下閉目打坐。他昨日兇險萬分,今天雖看上去大致無恙,但仍需運功恢復。我怕火堆熄滅會有山狼趁機而來影響到他,離開火堆也不敢睡,摸到他身邊坐了,就著星光守著他。
他合著眼睛,星光下靜如止水。我坐在他身邊回想這些日子所發生的一切,還有他所說的話,想要理出一個頭緒來,卻覺得處處是死結,根本想不通。
有人暗殺金潮幫幫主,又模仿聖火教的出手痕跡,難道是為了挑起中原武林與聖火教之間的爭鬥?
天水坪上,是誰佈置炸藥要將我師父與莫離這兩方一同炸死?若是那些長老們,他們又何故還要替神秘人物招募莫離?
聖火教內亂到什麼地步莫離並未說明,但看長老們勾結異族,莫離又在三年前被迫帶人離開,顯見現在的情況糟糕至極,說不定他這樣帶我回去,自己也是危險萬分。
而那藏在長老們身後的神秘人物,竟像是衝著我來的,難道墨國已經得知平安公主未死,仍要將我找回,完成三年前的兩國聯姻?若是這樣,那我的皇兄,是否也已經知道我沒死?
我想到這裡便開始發寒,只覺天地之大,竟沒有一處不令我驚惶,身子情不自禁地往他身邊靠去,直到手指碰到他的一角衣襬,這才略覺心安,而倦意隨之上湧,眼皮沉重,想著要自己千萬別睡,心中念著念著便沒了意識,朦朧間覺得身上暖,更覺貪戀,哪還有力氣再睜開眼。
我這一覺睡得又深又長,半點夢都沒有,再睜開眼,像見自己竟枕在他的膝蓋上,兩手抓著他的衣袖,臉埋在他的衣衫裡,身子在兩件披風下蜷起,睡得像一隻暖爐邊的貓。
“醒了?”他在晨光裡低頭看我,聲音仍是啞的。
我望著他愣住。他卻面不改色,稍歇之後又道:“如果醒了,就自己站起來,我腿麻。”
我突然間明白過來,這不是做夢,身子一仰,差點滾翻在地上,爬起來之後仍覺不可思議,小聲道:
“我,我怎麼會……”
他眼尾微掃,“難道是我?”
壓迫感如此強大,我立刻識相地閉上了嘴。
只是,莫離與過去不一樣了啊。若是從前,他絕不可能讓我在他膝上睡一整夜,還有那披風,若不是他替我披上的,難道是我?
他並沒有想起過去,那麼,這些改變又是從何而來?
我百思不得其解。他在片刻之後才站起身來,看來是真的麻了腿,又很是看不慣我晨起茫然的樣子,伸手指指一邊的山溪。
“去洗把臉,我們還要趕路。”
我也想讓自己清醒清醒,走過去蹲在溪邊掬水潑臉,山溪冰冷,凍得我一陣激靈,頭腦也隨之清醒許多。
是了,莫離雖是為中原武林所不齒的聖火教中人,但恩怨分明,昨夜聽他提起往事便能證明,那教主救過他的性命,之後無論再對他做了什麼,他都只念著必不負他。而我前兩日在他中毒之時對他全力維護,他嘴上不說,但定是放在了心裡,所以才會對我改變態度,還說出讓我不必擔心的話來。
再與莫離一同上路的時候,我便直截了當地開口問他:“莫離,你對我好,是不是因為我替你取出了那枚毒針?”
他就走在我身前,聞言忽地回眸,不答反問:“你說呢?”
山間晨霧瀰漫,他也與我一樣在那山溪中洗過臉,臉側烏髮微溼,白色的臉在霧氣中靈秀如仙。這樣一個回眸,竟讓我當場紅了臉,哪還說得出話來,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不相干的句子。
“那個,你的面具……還是戴起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