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鬆了口氣兒。
那素白的絲絹床單上,赫然落了掌心兒般大小的殷紅。
翠兒先握著嘴兒笑了,說,“原是小姐長大了,可教我擔心死了。”
如蔓也明白過來了,這肚子疼了幾日,原來並非病症,竟是月葵將至。
她仍是輕輕地揉了肚子,臉蛋兒微紅,畢竟是頭一回,著實有些個害羞的。
“可要恭喜小姐了的!改明兒我就去回了太太,派那吳婆來給小姐瞧瞧,好生補補身子。”梅香長如蔓許多歲兒,早已經歷過這些,見她小女兒情態,便也軟了心,仔細安撫了幾句兒。
如蔓淨了身子,換上新衣,又將那暖爐捂在肚子上,徑自靠在床頭,心裡一陣陣兒恍惚,亦有些欣喜,打今夜起,她便正經成了女子,好似豁然開了一條路來,將她引上全然不同的生活了。
翠兒將那燕窩粥換了,煮了大鍋紅糖水兒,慢慢兒地餵給如蔓喝。
第二日,太太便派了吳婆來,那吳婆十分和善,仔細交待了許多女子私密之事,又開了幾副調養的補藥,在東廂陪了如蔓半日,這才離去。
因著月葵初至,如蔓仍不習慣,遂叫墨畫向那安子卿告了假,只說染了寒氣兒。
秦雨菱從太太那裡聽到了,便帶了好些補品來探如蔓,兩人見了面兒,那秦雨菱就附在她耳邊兒,說了好些體己話,惹得如蔓好一陣子臉紅。
大雪一連下了數日,地面兒上的積雪足足有半尺來厚,如蔓身子爽利了,便要上書舍裡去。
通往青竹幽的路上,火紅的臘梅次第開放,勾勒出一番紅梅映雪的好精緻來。
如蔓遂放慢了步子,折了一支紅梅在手,一邊嗅著,一邊貪婪地將美景收入眼底去。
她著了一雙鹿皮翻毛的小靴子,所以踩在雪地裡也並不覺冷,只留下一路的腳印子。
青竹幽屋後便有一片梅林,如蔓遠遠的便瞧見那梅花兒樹影裡,一襲青衫素白,隱於淡淡的花瓣中,略顯單薄的背影,卻平添了一份風骨。
她捨不得打擾,便在遠處站了,一雙秀目裡,只有那傲然的身姿,合著梅花香氣兒,仿若畫中走出來的人物,不知是那梅花映了他,還是他映紅了這一地白雪。
安子卿回過頭,就見不遠處那一抹水紅色的身影,隱在梅花影兒裡,寧靜柔美。
已有好些日子沒見,他只覺得心下似是缺了一塊,竟連讀書也不能十分專注了,時常掠出那張稚嫩卻堅定的小臉兒,徑自走神兒。
原是隻道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可箇中滋味,當真只有身在其中,才能明瞭的。
可他的傲骨,並不允許自己輕易便牽絆於女子左右,一面是煎熬的相思,一面卻是壓抑地剋制,教他心潮起伏,不能平靜。
他已是二十有一,早年經媒人說過幾門親事,他都以家中事忙而推諉去了。
其實並非他不願成家,只是功未成、名未就,怎地安家立業?
若安家仍是從前那樣興盛,他便同那沈良一樣,安心做一介權貴公子,自是聲色犬馬,門庭若市。
可命數便是如此起伏難定,自古家貧出仕子,經歷了生活的種種磨難,他才更懂人情冷暖,亦添了冷靜沉穩。
那些女子雖好,卻終不是心中所想,每個男子的春、夢裡頭,便都有那樣一位才貌雙全,又知心體己的如玉紅顏,可天涯海角,亦可相濡以沫。
從前,便是那白府小姐時常交往,可他心裡卻分的明白,從不曾有過非分之想。
而如今,當他第一眼瞧見那漫天梅林裡那孑然而立的身影時,他好似忽然間就透徹了。
尋尋覓覓,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這是頭一回,安子卿主動朝如蔓揮了衣袖,他聲音清冷,神色卻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