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內,衛昭閉上了雙眸,風自車簾處透進來,他的烏髮被輕輕吹起,又悠悠落於肩頭。
衛昭身側,江慈將呼吸聲放得極低,右手緊攥著裙邊,盯著他緊閉的雙眸。
鳥兒從天空飛過,鳴叫聲傳入車內,衛昭猛然睜開眼來。
馬車緩緩而動,沿官道向北而行,裴琰面上笑容漸斂,眉頭微皺。
春風中紛飛的桃花被馬蹄踏入塵土之中,和著一線灰塵,悠悠盪盪,一路向北,消失在山坳的轉彎處。
安澄不敢看向裴琰有些冷峻的面容,小心翼翼道:“相爺,要不要追―――”
裴琰搖了搖頭,望著馬車消失的方向,慢慢大笑:“三郎啊三郎,有你相陪,下這一局,倒不枉費我一片心思!”
他轉回石几邊坐下,右手執起棋子,在棋盤上輕敲,良久,將手中黑子落於盤中,道:“安澄。”
“在。”
“傳信給劍瑜,讓他上個摺子。”
安澄用心聽罷,忍不住道:“相爺,衛三郎既然不以真容來見您,咱們為何還要幫他?”
裴琰微笑道:“三郎一直是以蕭無瑕的名義與我們接觸,並不知我已猜到了他的真實身份,也不知道我在等他。他性情多疑,在局勢沒有明朗之前,還是不敢讓我知道蕭無瑕就是衛三郎。也罷,咱們就幫他一把,以示誠意吧。”
安澄下山,裴琰坐於亭中,悠然自得的自弈,待日頭西移,他望著盤中棋勢,呵呵一笑:“三郎啊三郎,這次,希望你不會讓我等得太久!”
江慈聽得衛昭吩咐老林繼續前行,不由瞪大了眼睛,半晌說不出話,心中五味雜陳,說不上是高興還是失落。
衛昭橫了她一眼,和衣躺到榻上,閉目而憩。
車輪滾滾,走出數里地,江慈才回過神來,她取下青紗帽,坐到榻邊,推了推衛昭:“三爺。”
“嗯。”衛昭並不睜眼,輕應一聲。
江慈心中如有貓爪在抓撓,可話到嘴邊,又有些怕衛昭吩咐老林轉回長風山莊,只得坐於衛昭身邊,怔怔不語。
馬車輕震了一下,衛昭睜開眼,望著江慈的側影,她睫羽輕顫,眼神也似有些迷濛,嫣紅的雙唇微微抿起,竟看不出是歡喜還是惆悵。
馬蹄踏青,一路向東北而行,數日後便京城在望。
江慈坐於榻邊,將先前老林在小鎮上買來的果子細細削皮,遞給衛昭。
衛昭接過,她又削好一個,從車窗中探頭出去,遞給老林,老林道聲謝,將果子咬在口中。
衛昭看了看她衣兜中的果子,淡淡道:“你倒精明,個大的留給自己。”
江慈微笑道:“衛大人果然是衛大人,吃慣了山珍海味,以為個大的就是好的。”她拿起一個大些的果子,削好皮,遞給衛昭:“既是如此,那咱們就換一換。”
衛昭眼神閃爍,猶豫一下,終將手中青果送入口中。江慈得意笑著咬上手中青果,嘣脆的聲音讓衛昭搶過她手中的果子,在另一面咬了一口,吸了口氣,將果子丟回江慈身上。
江慈哈哈大笑,衛昭冷哼一聲,將手中青果一扔,敲了敲車廂。
老林將車停住,跳下前轅,步近道:“主子。”
“在前面紀家鎮投店。”
客棧後院內,月掛樹梢,燈光朦朧。
江慈心中暗咒衛昭存心報復,竟要自己從井中提了數十桶水倒入內室的大浴桶中,他身上有傷,又是冰冷的井水,要來何用?
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只得乖乖地從井中打出一桶桶水,提至內室,見大木桶終被倒滿,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笑道:“三爺,水滿了。”
衛昭緩步過來,江慈見他解開外袍,心中一驚,用手探了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