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不希望他安然回來,因為楊廣安然出現在甘露宮將意味著,秦王楊俊沒了活路。
銅漏中的流水滴滴帶走守夜難熬的時光,昇平屏息,隨那滴答聲響心率起伏。
陡然,殿門嘎吱一聲從外被推開,昇平急切回頭,定睛瞧了卻是永好手端了披麾忐忑進入。
永好先躡手躡腳的走到太子妃蕭氏身邊叩首,而後才靠近昇平為她披上禦寒的衣物,昇平悄悄握住永好的手指朝她使了個眼色,永好頓了頓,輕輕搖搖頭,而後再次恭謹倒退離開。
昇平心頭驟然抽起,緊閉雙眼抿住嘴唇。她握緊永好的手,只想讓她去打聽一些太子的訊息。
永好搖頭,是何意思?
是內宮尚無聽聞宮外訊息?還是楊廣已經中計命喪楊俊之手了?還是楊俊已經計敗,楊廣將其滿門滅族?忐忑難安的昇平怎麼都想不出永好搖頭的意思究竟為何,她更惱怒自己與永好以前的默契怎麼輕易就消失不見了,分明永好已然暗示為何她仍是不解。
越是慌昇平越想不出頭緒,直至永好再次進入,她幾乎想要撲上去明問,倒是端著托盤的永好神情還算平靜,此次,送來的是安神湯。
“公主,這是獨孤大人派人送進宮來的安神湯,請公主安心服用。”永好畢恭畢敬的跪在昇平面前,蕭氏瞥了一眼湯,眼睛微微眯起似在思量,昇平心中實在憂慮沒有胃口,示意永好先放在桌案上退去。
“公主。”思索完畢的蕭氏突然抬頭笑笑:“你可曾想過坐上昭陽宮裡的鳳座?”
寂靜大殿裡,蕭氏清脆的嗓音聽上去別有意味,昇平知她在諷刺自己,不耐的輕啟朱唇:“昇平坐於哪裡,已是無謂。”
是的,若此時能換回他們兄弟三人都平安歸來,即便是坐不上昭陽宮的鳳位寶座又能怎樣?
蕭氏沉思半晌抿嘴不語,目光再度歸於平靜。兩人各懷心思默然佇立,在燭火下燈動人定,看不出彼此此刻心境。
時間長了,燭光慢慢弱去,有宮人為宮燈添換新燭,昇平望著奄奄一息的楊堅,如今父皇嘴裡已經沒有了嗚嗚聲息,彷彿在等待瀕死一刻的到來,心中殘存的父女親情使她心中酸楚傷感。
忽然,殿門咣噹一聲從中大開,數十位帶刀內侍紛紛湧入兩廂排開,燈火驟亮,昇平聞聲回頭,正瞧見那雙再熟悉不過的眼睛。
果然是他。
滿懷在心的擔憂悉數轉化為欣喜全部迸了出來,她顧不得殿內眼目視線眾多徑直撲過去。身後的寬大披麾唰的掉落在地,儀態規矩也全部丟於腦後,她只想儘快確定他一切安好,全身上下左右,看了一遍。
楊廣的身上沒有血跡,昇平不能確定是否真的無恙,飛奔到楊廣面前的時候卻停住腳步,明明只差一步便可觸控,又不敢伸出手,顫顫的立在那兒。
她幾乎以為再也見不到他,如今真切出現在面前,貿然觸碰又怕真是夢境虛幻。
兩人四目相對,目光彼此凝結。
楊廣先疲累笑笑,隨意用手掃掃自己衣襟,再伸出雙臂將昇平猛地摟入懷中。
“阿鸞,我回來了。”
楊廣用力抱住昇平,雙臂勒得越來越緊,他在用煦暖懷抱安撫她惶然不定的心。她心中惦念他的安危不放,他又何嘗不是。
他一邊提心與楊俊斡旋,一邊遣人警惕獨孤家動靜,憂心如焚的楊廣最怕自己萬般不易回宮時已經再見不到她,當日纏在昇平頸項上的三尺白綾是他畢生最大的噩夢,他生怕再重複一次。
昇平含淚,與楊廣對視,忽笑忽哭,抑制不住。
當然,她也知,他入宮來的代價,秦王楊俊終還是落敗。
眾目睽睽之下,楊廣與昇平緊緊相擁不肯分離,蕭氏見狀,垂首理了理身上的白衣孝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