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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部分

人家身體本來不好,這時心裡再一憂傷,很快就病倒在床上了。這時候我已經結了婚,我的妻子很孝順,她和媽媽衣不解帶地服侍父親,但是老人家這時已經病人膏盲,不可藥救了。父親在彌留之際,非常想念叔叔,說有好多話要當叔叔講。但是這時候東三省正在戰火紛飛當中,關裡關外的通訊完全斷絕了,沒法通知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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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在離開我們的時候,頭腦非常清醒,老人家拉著我的手說:”孩子,我們家是研究歷史的,越研究越感到日本和中國必須友好相處。現在的戰爭,是完全錯誤的。將來日本和中國一定還要走上友好的道路,這一條你一定要堅信不移,千萬不要做對不起中國民眾的事情。在能幫助他們的時候,就要毫不猶豫地伸出手去。你的叔叔,我沒能把他拉到正路上來。你祖父曾經預言過,他要“成棵歪材”,現在“歪材”已經長成,你當然沒有力量,也不可能把他扶正了。但是你不能嫌棄他,他終究是你的叔叔,何況我們家又只有你這麼一個後代。我死後,你和媽媽她們可以到他身邊去。我相信你,非常相信你不會放棄已經形成的主張,實際也是我的主張。你雖然不能左右你的叔叔,但是你可以影響他,儘可能地做些好事……至於在事業上,我也相信你會接續我的研究,把重點放在中國教育史上……“

“父親去世以後,媽媽晝夜啼哭,不幸得上了白內障,雙目完全失明。妻子在日夜服侍媽媽中也鬧得瘦弱不堪。真是應了中國的俗語: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時候天津市忽然流行起急性傳染病——可怕的霍亂!於是更加不幸的事情發生了,媽媽和妻子雙雙被傳染上。她倆身體本來已經非常虛弱,一點抵抗力也沒有,於是沒出三天,就都離我而去了!

“這時我的悲傷真是到了難以忍受的程度。不久,叔叔忽派一個專人來問候父親。我就給他寫了一封長信,訴說了家中接連發生的不幸。很快,叔叔本人趕來了,他痛哭著祭奠了父親和母親,他要我立即跟他去南滿,我向他提出了三條要求:第一,我要遵循父親的教導,也是他老人家的遺囑:不為侵略集團做任何對不起中國民眾的事情;第二,我要繼續父親的研究工作,叔叔要給我這方面的自由;第三,在生活上我要有自主權,我要依靠自己的勞動養活自己,為了研究中國的教育,請叔叔安排我到學校去做兼職工作,對我所在的學校,叔叔要力所能及地給以保護。

“叔叔在正式回答我的要求以前,先向我提了一個問題:他問我參加沒參加什麼‘左派’組織?例如受吉野作造先生影響而成立的‘黎明會’或者‘新人會’,甚至是受蘇俄支使而成立的日本共產黨?他要我一定要忠誠老實地回答他。像對父親一樣的忠誠。他說父親不在了,他就是我的父親。

“我告訴他我一生沒說過假話,我所奉行的完全是祖父和父親的主張,他們是沒有參加過任何黨派的正直學者,我也要堅定不移地學他們的樣子,希望叔叔能保證我繼承祖業。

“叔叔對我的答覆很滿意,於是就立即‘批准’了我的‘約法三章’。這樣我就和叔叔一道來到了滿洲。這以後的情況,您就可想而知了……”

玉旨一郎剛說到這裡,王一民就激動地站到他面前說:“謝謝您。真心地謝謝您!不但謝謝您真誠坦率的講述,還謝謝您以前對我和我的學生、朋友的保護和援助。我現在不但瞭解了您本人,也瞭解了你們一家。如果您不嫌棄的話,我願意做您的中國朋友,像您所說的:第一個中國朋友!”

玉旨一郎從沙發上一躍而起,興奮得眼睛放著亮光,他張開長大的胳膊,一下和王一民擁抱在一塊了。

兩個朋友,可以說是非常奇特的朋友,長時間地擁抱著。半天,他們才分離開,又互相拉著手,坐在長沙發上。玉旨一郎喜不自勝地長出了一口氣說:“好哇!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