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領我過去瞧瞧,伺候牲口,可是我的老本行啊。”
田大康抓抓後腦勺,也就明白他的意思,於是裝作傻乎乎地晃晃腦袋,重新回到孩子堆裡。
窮有理則一瞪眼睛:“龍子云,你陰陽怪氣,來了就想收買人心,我們廣大人民群眾的眼睛是雪亮啊!”
龍子云一個勁點頭:“是是是,我認罪。”不過,看他臉上的表情,還是樂滋滋的,顯然是久經戰陣的老油條。或者,這也與他的性格有關係,這人沒準天生就是一個樂天派。
相比之下,另一位醫生李世賢則如同丟魂一般,只見他走到窮有理的對面,倆眼直勾勾盯著對方:“你們憑什麼把握定成反革命,治病救人還有錯嗎——”
窮有理一手叉腰,另一隻手指到對方傷痕累累的臉上:“你就是潛伏在人民群眾中的特務,利用看病做掩護,跟同夥交換情報,你就是披著人皮的餓狼,是反動派的黑走狗。”
老中醫渾身顫抖:“醫者父母心,我只知道治病救人,怎麼就成了反革命呢,信不信我把心掏出來,叫你們看看到底是紅是黑!”
他仰頭向著青天,嘴裡聲嘶力竭,滿腹的辛酸,化作濁淚滾滾。在前幾天的批鬥會上,上臺批鬥他的有他的弟子,也有好友,甚至還有不少在他那治好病的患者,這也是他最不能理解的:這是為什麼啊——
窮有理大大小小的批鬥會參加無數,也沒有見過這麼倔的,被李世賢吼了一嗓子,竟然不由自主地後退兩步。
堂堂革委會副主任,竟然被反革命份子嚇退,窮有理臉上也掛不住。他重新向前邁了兩步,咬牙切齒道:“就你這樣的敗類,肯定是黑心狼!”
“好,今天就叫你看看——”李世賢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我一輩子沒做過虧心事,為何落到這般下場,天哪,你告訴我,為什麼會這樣——”
田大康的心猛然抽搐幾下,雖然他不認識這位李世賢,但是卻感覺到這位老人的絕望,而且是那種徹徹底底的絕望。
“李老哥,不要啊——”龍院長扶住李世賢的肩膀,一把抓住他的右手,只見銀光一閃,一根長長的銀針被他搶到手裡,但是,針尖上卻有一點鮮血,融成鮮豔的一滴,顫巍巍落到地上。
“龍老弟,麻煩你一件事,把我的心剖出來,看看到底是紅事黑——”李世賢面色蒼白,身子搖搖欲墜,要不是龍子云把著,估計已經撲倒在地。
“老哥,你這是何苦呢!”龍子云也是老淚縱橫,他知道,這根銀針,是從李世賢的胸口拔出來,絕對是致命的一針。
“李世賢,收起你醜惡的嘴臉,不要用這種拙劣的表演來博得人民群眾的同情,對於你這樣的走狗,人民會踏上億萬只腳,叫你——”窮有理嘴裡依舊惡毒地進行攻擊,可是很快他就看到,龍子云把李世賢的身體平放在地上,然後冷冷地盯著他,那目光,就像在看一條瘋狗。
而躺在地上的李世賢,面如白紙,已然氣絕身亡。
該死!田大康心裡怒罵一句,剛才還是活生生的一個人,轉眼就變成一具冷冰冰的屍體,這位老大夫,是被活活逼死的!
生這樣的變故,窮有理也愣了半天,然後才冷笑幾聲:“這人畏罪自殺,李世賢,你以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嗎,做夢,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要繼續批,徹底把你批倒批臭,遺臭萬年!”
“人都死了,你想怎麼批就批吧——”龍子云用手在李世賢的眼皮上抹了兩把:老哥哥,你死不瞑目,不值啊——
窮有理也感覺到周圍的空氣有些異樣,四下望望,看到的是一雙雙冷冰冰的目光,他忽然覺得身上一寒,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田支書,挖個坑把反革命分子李世賢埋了——我們走——”
在一片死寂之中,窮有理離開了五星大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