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鳳府的腳步更形堅毅,吸取著自由的空氣,尉遲漣漪真覺得海闊天空,自由自在。
唰兒抱著包裹窩窩的布紙奔進空曠的庭院,迎著颯颯春風,她懊惱地跺腳。“怎麼走掉啦,人家才剛拿到熱騰騰的窩窩呀!”難得一見英俊男子出現在鳳府的唰兒,結實愣在原地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等她嗒然回身,又猛地撞到一堵軟軟的肉牆,反彈倒坐在地,顧不得跌疼的小屁股,她唸唸有詞的抬頭,就著燈籠照耀出來的氤氳光線,打量半夜三更出來撞人的冒失鬼。正待破口大罵,到嘴的粗話競又硬生生的吞嚥回去。
彷彿受到極大驚嚇的雙眼發直,直勾勾的瞪向前方瞠得好大,她刷白了臉,失聲尖叫:“鬼呀!”
紫色繡花軟鞋,紅色抹胸同色系連身襦裙,白紗色薄紗披肩,額際兩片花黃,梳高髻,飾以牡丹花、金步搖,尖削的臉下沉,嘴角一抹擦不去的苛刻笑容……
這……不是應該躺在棺材蓋下的當家主母嗎?
唰兒記得她入殮時的模樣,因為替她妝點的不是旁人,正是她這個苦命又可憐的小丫鬟。
難道夫人對她的服侍有何不滿意的地方,連人死了都不忘前來找她算帳?
她四肢猛打哆嗦,抱住頭,死眯著眼,牙關不住打顫,“阿彌陀佛,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唰兒從未害過人,也沒有做過壞事,禰們可千萬別讓夫人的冤魂來找我啊!我跟禰拜拜!將來備齊四果三鮮跟禰拜拜!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住口。”非常鏗鏘有力的喝斥聲,打斷唰兒驚天動地、歇斯底里的祈禱。
“死人”拂袖,逕自轉身,用足以讓人瞬間結冰的冰寒語氣,硬邦邦的命令,“跟我進屋,這身華服折騰死我了。進來幫我換掉。”
“我……”驚到最高點的唰兒,縱使怕到氣虛,也不敢忤逆夫(死)人的命令。
連滾帶爬的跟艙起身,卻因動作過於莽撞,踩過落在地上的窩窩包裹,她以為是什麼“鬼扯腿”,自己嚇自己的驚跳起來,發出尖叫,又在鳳翔的怒瞪下噤口,渾身上下像有蟲蟻在爬,她音息破碎,極不自然地嚅囁道:“夫人,您——不滿意您這身打扮是吧?您可別怪我,全……是小姐授意唰兒做的,您要罵,罵小姐吧!”不管了。把一切都推給小姐,讓她去跟夫人周旋吧!誰讓她們是母女呢?死她這個丫鬟多沒意思。
“我知道!你隨我進來。”沿路過來,鳳翔已經嚇昏不少奴僕,原以為素來“藝高膽大”的唰兒會有所不同,結果依然如故。她有些落寞的嘆息了,“我真有這麼可怕嗎?唰兒!”
“是啊!夫人,您活著的時候只要一板臉,就夠嚇死人的,現下死了,更不用說半夜三更出來駭人有多恐怖了。夫人——您真的很兇吔!”要出來嚇“活”人,也挑個良辰吉日再出來嘛!連作鬼都不讓人安穩,這夫人未免太會刁難人!
直言無諱的數落地,好一陣子,正視到鳳翔陰煞煞的臉,唰兒才意識到自己講了什麼驚天動地的話,巴不得咬掉她多嘴多話的舌頭。
以手成拳,堵住不聽大腦使喚的嘴,她雙膝著地,垂首告饒,“夫人,對不住,我個是存心冒犯你的,請你饒了我。唰兒下次不敢了。”
“唰兒,別緊張。我還沒死,你用不著嚇成這樣。起來吧!”原來沒人喜歡看女強人的嘴臉。鳳翔裝了泰半輩子冷冽無情的女人,這才猛然驚覺;自己在下人的眼裡不過是鬼魅羅剎,縱有美豔脫俗的容貌,也無法讓人親近她分毫。
難怪女兒從來不與她交心,答應她的誓言,亦全是哄騙三歲孩兒的伎倆,毫無誠意。甚至她死了,也等不及守完喪,便迫不及待的整肅行囊連夜出走。
沒錯,尉遲漣漪改裝出走的舉措,悉數落入躺在墳墓內,靠著機關觀察一切的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