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看到季康的小轎車下去。」
「他來看我們,」我閒閒地答。
「這麼巧,我一下子不在,他就來看你?」小山冷笑。
「巧的事多得很,」我並不動氣,「我也能隨便舉幾個例子,你同你的朋友出入麗晶酒店,就不少人見過。」
「你若想離婚,趁早替我死了這條心。」他冷笑。
「你發神經!」我站起來坐到另外一張沙發上。
小山跟著過來,我忍無可忍再坐到無憂那邊去。
他連聲冷笑。
連經紀都覺得不對,抬起頭來。
「這一束毛筆都舍我留下吧,」我說:「用得不好再退還不遲,老主顧了。」
「是是是。」
我送走經紀。
無憂笑說:「收穫不淺。」
小山還是瞪著我,我更加要拉住無憂作擋箭牌。
無憂問小山:「你開什麼車?」
「保時捷。」
「關於保時捷,你有沒有聽過保羅紐曼的笑話?」
我沒有心思聽,我的眼睛看著窗外。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與小山連話都不想多說半句?
「……保羅紐曼將一輛撞毀了的保時捷送給羅拔烈幅,經過防盜裝置,將破車抬到他家中客廳——」
我站起來,「來,無憂,我陪你出去看看有什麼畫展。」
無憂愕然。
我說:「難得好天氣,別浪費了。」
小山說:「無憂,現在你知道了,兩夫妻搞成這樣,並非一個人的錯。」
無憂看看我,又看看他,說:「我們不如早些到陳伯母家去吧。」她以為這是折中的法子。
「吃晚飯還差十個鐘頭,」我笑,「怎麼坐那麼久?」
「男朋友在外頭等,心如急焚?」小山冷冷說。
我「霍」地轉過頭去。他嚇一跳,退後三步。
看到他那麼如臨大敵,我不禁笑出來。
小山呆呆地看著我,我拉起無憂便走。
無憂一邊走一邊說:「你們兩夫妻真怪,看上去他又不是對你沒意思,還緊張得很呢。」
我又嘆口氣,「他這人一時一樣,不能相信。」
「莫非是轉性?人家說轉性是迴光返照。」
「無憂,你真是狗口長不出象牙來。」
「無邁,你仍然愛他,是不是?」她看著我。
我開出篷車,「這部車在香港一年用不到三十日。我們到郊外兜風去。」
我們的車子飛馳。
兜完整條香島道,在山頂停下來喝咖啡。
我問:「紐約的生活如何?」
「不及這裡神采。」
「你們那裡,藝術家到底多些。」我微笑,「有沒有真藝術家這回事?」
「有,」無憂說:「不過你不會見到他,梵谷未死之前誰見過梵谷?」
「你看這霧多妙,無憂,你應當把這般美麗景色記錄下來。」
「還有什麼霧比卡普利的霧更美妙?」她說:「姐,記不記得當年咱們姐妹倆暑假徒步走遍義大利?」
「當時年少春衫窄。」我轉過頭來。
「什麼年紀?十八、十九?」
「我微笑,總而言之,那時該肥的地方肥,該瘦的地方瘦。」我說:「面頰上沒有一顆雀斑,半絲皺紋。」
她坐下來,忽然靜默。
女人想到青春小鳥一去不回來,再樂觀還是惻然。至於我,因為早打了輸數,覺得一生已經完結,所有隻有麻木,說起當年的事,象與自己全部無關,那一章書是完全翻過去了。
「春光明媚哩。」無憂扶在攔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