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的腳步聲。他們來到門廳,米莉站在那兒,渾身是水,臉上,頭髮,還有她的新衣服沾滿泥,她雙眼閉著;然後尤菲斯揍她,她倒在地上,躺在那兒,臉上的表情同剛才站著時沒有兩樣。尤菲斯站在門口,也是渾身溼透,濺滿了泥,他說:‘你原先說我在受魔鬼的指使。好啦,現在我給你帶回了魔鬼現成的收穫。問問她肚子裡有什麼東西了。問問她吧。’我很疲倦,天又寒冷,我問:‘出了啥事?’他說:‘去那兒瞧瞧有什麼陷進泥路你就明白了。他也許愚弄了她,說自己是什麼墨西哥人。可他休想騙過我。他本來矇騙不了她。他根本不用那麼做,只是因為你說過總有一天魔鬼會來向我收稅。是呀,他來了。我妻子給我養了個娼婦。可是他來收稅時起碼幫了我的忙。他指了我該走的路,他幫我穩穩地握住手槍。’
“因此,有時我納悶魔鬼竟然會把上帝給征服了,因為我們發現米莉很快要生小孩,尤菲斯便開始尋找一個願意把它解決掉的醫生。我相信他會找到,有時我想能找到最好,要是還想在世上過日子。有時我希望他能找到,經受了那場折磨之後我累壞了,馬戲班老闆又來說那人不是墨西哥人,真是個混血的黑鬼,像尤菲斯一直聲稱的那樣,像是魔鬼告訴了尤菲斯他是個黑鬼。尤菲斯又帶上槍,說他要麼找到一個醫生,要麼殺死一個。他每走一次就是一個星期,而鄉親們都知道這回事,我設法勸尤菲斯搬家。因為說那人是黑鬼的只有馬戲班的老闆,也許他本人沒弄清楚,而且他也走了,以後我們也許再也不會見他,所以尤菲斯不願意搬走。米莉的時間越來越近了,尤菲斯帶著手槍尋找能夠處理掉它的醫生。不久我聽說他又被關進監獄了,聽說他到各地尋找醫生,撞進教堂和祈禱會,聽說有天晚上他在祈禱過程中突然起身走上講壇,開始宣講,大聲咒罵黑人,號召白人鄉親起來把黑鬼統統殺死,教堂裡的人叫他住口滾下講壇,於是他當場掏出槍來威脅人們,直到警察趕到把他抓起來,他當時像個瘋子似的。人們還發現他曾在另一個城鎮打傷一位醫生,被人抓住之前逃跑了。所以等他出獄回家,米莉的時間已經快到了。這時我以為他已經放棄原來的打算,終於明白了上帝的意志,因為他呆在家裡靜靜地不吭聲了。一天,他發現了米莉和我準備好的衣服,藏起來不讓他知道的,但他沒說什麼,只問該是什麼時候。每天他都要問,於是我們認為他死了心,也許是闖教堂或又蹲了次監獄的經歷使他甘心了,就像米莉出世那天晚上他被關進監獄的事把他馴服了一樣。就這樣,米莉的時間到了,一天夜裡她叫醒我,告訴我她發作了,我連忙穿衣,叫尤菲斯去請醫生,他穿好衣服便去了。我把樣樣東西都準備停當,我們等著,等到尤菲斯和醫生該回來的時間到了又過了,可尤菲斯還沒有個影兒,等到醫生該趕到門口的時候,我到前門去看,原來尤菲斯卻坐在臺階頂頭的第一級,膝頭放著一支獵槍,他說:‘滾回屋裡去,養娼婦的鬼老婆子。’我懇求地叫他:‘尤菲斯。’他卻舉起獵槍對準我說:‘滾回屋去。讓魔鬼收穫它自己的作物:這是它播的種。’我設法從後門出去,他聽見了,拿起槍繞過屋來追我,用槍托子揍我,我只好回到米莉身邊。他站在廳堂門外邊,從那兒看得見米莉,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去。然後他走進房間,到床邊來瞧嬰兒,他抱起來,抱得老高,比燈還高,像等待著看是上帝還是魔鬼贏得了勝利。那時我疲倦得要命,在床邊看著投射在牆上的他的影子,他胳膊的影子,高高舉起的嬰兒的影子。當時我以為上帝贏了,但是現在我卻不明白究竟是咋回事。因為當時他把嬰兒放回米莉身邊便走了。我聽見他從前門走出去的聲音。然後我起身在爐子裡生起火,熱了點兒奶。”
她住口了,刺耳的沉悶的聲音斷了。海託華隔著桌面望著她:這個面若石頭、沒有表情的女人穿著紫色衣裙,進屋後一直絲毫未動。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