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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部分

,嘆息著道:“驚擾諸位,得罪了。”

白馬寺住持坐於僧房之內,待小沙彌撤了沾汙的白巾出去,方將一缽膏油置在對面道:“我已問過寺中司醫事的僧人,這膏油是明乳香、生石膏、黃柏、黃連,與油調和製成,可清熱毒止疼痛。便留於施主每日用罷。”

那人微微一揖道:“多謝法師。”又道,“法師舍僧房予我救治,萬不敢當。”

他如此說是素知寺內人待外客多在客堂,卻聽方丈笑道:“客堂內往來人多,亦有不便。施主莫道我佛門中有多少繁文縟節,其實這都不是要緊的。”

這人一抬腕間現出修長手指,甲面也修得甚為整潔,只是指節在方才清創敷藥時因用力攥拳而掙得發白。這一雙手,斷不是做粗使活計的,而指尖的瑩白薄繭自然是常年持筆研墨的緣故。住持見了,心中更多了思量。今日一早他聽執事僧趕來通報說這人,心中便覺必不尋常。西燕軍對洛城尚未全然合圍時,城內略有些去處的便已都被勸遣出去,那些高門大族富甲商賈更早已不在城中。住持微微思忖,問道:“敢問施主的來歷?”

那人道:“鄙姓袁,因家宅失火居所無著而流離至此。”

住持微笑道:“施主,佛前不可打誑語。”見那人一愣,繼而道,“若為意外失火,面目灼燙時怎能不伸手遮護?施主除了除了面上傷毀,雙手、脖頸的肌膚卻俱是完好。”

那人聞言,垂目搖頭一笑,道:“法師明達。只是枉承收容救護,卻不能據實答法師之問。”言罷俯身頓首道,“請多寬宥。”

住持見他顏面雖損,但只看眉目便可想知從前的秀雅,此間言辭舉止中似亦不失剛強表示,更好奇這究竟是誰,是何事竟要他做出自毀容貌這樣決絕的事來。沉吟半晌,終究勉強不得,便道:“佛門不究前世,無妨。”只是忍不住又道,“施主莫再做自殘體膚的事了。”

那人直身淡淡道:“法師何必如此說,諸高僧戕苦肉體而求悟道,乃至不惜自焚其身,卻是為何?”

住持合掌道:“施主若以苦修求悟論,那頭一層便是脫離俗世念想,這一檻施主已邁過了麼?”

那人似是一動,半晌垂首道:“是我失言,法師包涵。”

住持看他一時,微笑道:“我與施主有善緣。施主若無處去,便留居在這寺中罷。”言罷抬手揖道,“施主自相安歇吧,不必多禮相送。”

這人起身還禮,直目送住持出了房間。他此時面上尤如千萬鋼針戳刺,只輕輕一觸,已是忙皺眉撤手。轉而不由苦笑,此時他覺不耐,可前日夜間在趙慎帳中烈火灼過肌膚時的劇痛,他究竟是如何忍下。

陸攸之——而今他面目已非,世上便當真再無此人。

趙慎一夜間立於城頭,直看著月影轉過半天,原來眼睜睜等著夜去晝來,竟是這般漫長。

在城頭領士卒巡夜的軍官道:“有我等睜大眼看著,將軍且眠一眠去。”

趙慎道:“這沒有不放心,我只不想睡罷了。”

這話並不是誑語,他只一閉目,便覺黑暗中一顆心空懸焦躁,愈是不願思量之事便愈向頭腦中湧現。一時滿腔鬱憤只想尋人傾吐,可那事卻無人可訴。他強耐這憋悶輾轉了半夜,終於有些許迷糊時,眼前卻燃起一蓬烈焰。他隔著重重帷帳,見得那人的身影,可待闖入其間,卻忽而有風過,周遭再便一片塵埃亦都不見。趙慎心中驚動,幾乎脫口喚出那人的姓名,可徒自張口,喉中卻發不出一聲。他情急之中周身一震,卻是醒了過來。睜眼時見夜空如墨染,一輪明月皎潔,卻似是已微缺了一彎而不再圓滿。

他呆望著月輪許久。月光似水,澆滅他胸中如衝撞野馬般的無明業火,又將兩日來心中淤塞的混沌盪滌開來。待回過神來,方似才想得明白,原來陸攸之已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