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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頁

及至事後仔細回想起來,才發現他看起來兩手乾淨,什麼都沒有做,但往往什麼都做了,只是容易被人暫行忽略罷了。

彼時從枕仍舊笑著看他,那笑容平靜如一潭難有起伏的死水。

記憶中這樣一個白烏族人,永遠都是從容不迫的定身在原地,刀山火海皆不曾與他半分驚擾。

他垂下眼睫,平視頸間那柄三尺有餘的冰冷長劍。半晌,猶是無畏笑道:「……嵐因兄弟其實很聰明。」

聰明?

話確是說的好話。

——但那於薛嵐因本身而言,實在太嘲諷了。好像在刻意指明他這一直以來的大意與失誤般,放肆裡包含奚落,刻薄而又隱有幾分殘忍。

薛嵐因素來不是脾性溫和的人。甚至他手中涯泠劍再往前送出些許距離,從枕便會當場血濺三尺,在他眼皮底下一命嗚呼。

可從枕彷彿料定薛嵐因不會這麼做,他紋絲不動,更未有顯出半分退卻瑟縮之意。

確實,薛嵐因沒再執著往前更近一寸。他望入從枕無窮深淵般的一雙眼睛,試圖從裡尋出一點什麼。

只可惜那雙眼睛不會說話,將任何情緒都深埋在無法洞穿的底端。薛嵐因沒能找到他想要的東西,乾脆直截了當地開口問道:「為什麼?」

從枕不與他裝瘋賣傻,只道:「你覺得是為什麼?」

薛嵐因漠然注視著他,搖了搖頭——說實話,他看不出來。

在很早之前的時候,晏欺就曾懷疑過從枕的目的和動機。分明年輕而又聰慧的一個人,甘心一輩子居於人下,做個奴隸一般毫無尊榮地位的副手。

說他樸實——他也並不樸實。大多數時候,帶有常人很難具備的一種理性,有他站在雲遮歡身邊,可以說是一張無欲無求的人形保命符。

說他狡猾——他亦算不上有多麼狡猾。從頭到尾,他在暗地裡做了很多事情,卻從沒在真正意義上,刻意加害過己方任何一個同伴。

但無法否認的是,從他們最初相遇那一刻起,從枕這樣一個人,就一直在幕後推動整個局面的運作與發展——沽離鎮與任歲遷一戰時便是如此,而今長行居一朝覆滅成灰,亦是如此。

「當初在逐嘯莊外,邀我師父一併同你追尋劫龍印的蹤跡。後來在沽離鎮的地底空間裡,又利用我和我師父的存在,成功引出在聆臺一劍派苟活二十餘年的聞翩鴻。」

從枕瞥了他一眼,倏而輕描淡寫地道:「……是我。」

「你們圓滿完成任務,帶劫龍印回到北域白烏族。但這還不夠,你想破印,又不想弄丟自己的性命——所以後來,雲姑娘獨自下到暗室中與我師父對峙,你分明知道,卻故意沒有前去阻止。」

——導致雲遮歡身中劇毒,被迫以一介女子柔弱之軀,承受劫龍印所帶來的強烈壓制。

而為了保住性命,她便不得不離開北域一帶,跋山涉水前往東南長行居,試圖尋求易上閒的幫助。

從枕頓了一頓,旋即低淡笑道:「……是我。」

薛嵐因亦是冷笑一聲,繼續出聲說道:「只是你沒想到,半途聞翩鴻會出來攪局——現在人沒了,劫龍印也一起沒了,你便開始亂了陣腳。」

「不,這一點……其實也在我考慮的範圍之內。」從枕眯著一雙眼睛,含笑與他指正說明道,「我知道的,聞翩鴻,他在新任掌門上位之前,不會對遮歡下手。」

薛嵐因挑眉道:「你又什麼都知道?」

「是,我確保他不會做出任何不理智的事情。」從枕一字一句,極盡清晰有力地道,「因為破解劫龍印,需要用到活劍族人……他沒能找到活劍族人,便不可能傷及遮歡半分。」

他突然變得實誠,這反而讓薛嵐因有些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