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鎮日裡說不足一句話。
如意比琉璃敏銳些,且眾人顧慮琉璃的臉面,不會當著琉璃的面取笑嘲諷張賁,但在如意麵前卻不怎麼避諱。
如意很快便察覺到館內陰陽怪氣的氣氛,只覺得就彷彿有一隻才會振翅的幼鳥,落入了滿是饜足之後無所事事的野貓的巢穴。幼學館中那些世家子弟彷彿終於得到了玩具,懷抱著孩童天真的殘忍,以欺凌、羞辱張賁為日常,以令他暴怒進而萎靡為樂趣。
這一日少年們又聚在一起,諷刺張賁因身份曝光而被逐出師門一事。張賁終於忍無可忍,辯解道,“我不曾欺瞞先生。先生知道我的出身,依舊將我收到門下!他也不曾將我逐出師門……”
少年們便齊齊起鬨道,“你胡說,我等都恥於與你為伍,劉公何等高潔,怎麼可能藏汙納垢?”
他們分明就不打算同張賁講理,只純是想激怒他罷了。
張賁怒目圓睜,待同他們打架,便遂了他們的心願,不但打不過還要被趁機取笑“果然是個野人”。待不理會他們,卻又氣憤不過。
如意闔上了書卷。
“他究竟是不是胡說,你們寫信問一問劉公本人,不就明白了?”
她素來與世無爭,既不和同窗交遊,也不愛干涉旁人的行事,便無人料想她會在此刻開口。
不過所謂的無人料想,也只是因為這些人都不瞭解她的性情罷了。若換做徐儀,便會知道她定然是要出手的,因為這姑娘溫柔敦厚,如果有欺凌之事發生在她面前,她定然不會視而不見。所以徐儀先前才會規勸她這是張家“自家事”,希望能為她設定一道關卡,令她在超出某個底線之前忍耐住——畢竟他不可能時時刻刻跟在如意身旁,而如意只見過世家子弟溫文爾雅、和睦友愛的一面,也不曾見過他們心高氣傲、不可理喻的一面,以她的經驗,只怕很難處置妥善而不引火燒身。
不過如意這一言確實切中了要害,是踏踏實實解決問題的思路,便令人難以反駁。
少年們也只能強詞奪理道,“劉公這麼忙,怎麼能為這等小事打擾他?”
如意道,“事關師徒情誼,人身清白,算不得小事。”
如意不同於張賁,和少年們同為士族子弟,他們在如意麵前還是講道理的。雖已惱怒起來,卻還是反駁道,“劉公遠在相縣,便是你能將信送到相縣,又能保證一定能找到劉公的住處嗎?”
如意道,“如此看來,你是連劉公的住處都找不到了?”那少年驀的臉紅,反駁道,“要找自然能找到,只不值當為此等宵小去叨擾罷了!”
如意便道,“可若張賁所言為真,你今日所作所為,便是故意曲解劉公的本意,欺侮他的徒弟。你論斷旁人時,竟連核實都不做嗎?”
那少年啞口無言,“他這種人,劉公怎麼可能會收!定是他欺瞞在前!”
如意見他胡攪蠻纏起來,便不再同他廢話。只轉而望向張賁,“你敢不敢給劉公寫信,請劉公言明真相?”
張賁立刻表白道,“劉公是我的恩師,我自然敢!”
如意便遞紙筆給他,道,“那你就在這裡寫吧。寫完後,我會派人和你的信使同去,看你所說是否屬實。”
那少年見張賁揮筆直書,彷彿要將這數日積攢的憤懣一瀉而出——彷彿忽然間就反身成了站住道義的那一方,而如意竟真在一旁看著他寫信,不由就惱火起來。
“不論他究竟是不是劉公的子弟,他和他的父親冒充彭城張氏招搖撞騙,都是不爭的事實!此等冒認祖宗、不知廉恥之輩,你竟不以為恥,甘願和他為伍,就不怕玷汙了東海徐家的名聲嗎!”
如意頭也不抬,只緩緩道,“此一事,彼一事。”
張賁筆下不由就一頓——如意是這數日來頭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