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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部分

舅母正幫舅舅盤髮束袖,大家都在忙碌,都顯得有用。凌鳶再一次感覺到自己的無能為力以及無足輕重,她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變成多餘的那一個,唯一想到能做的,就只是伏在床畔捉著沈嵁手哭得像個沒骨氣的懦夫。

“鳶兒乖,跟三叔出去!”冉雲嘗試溫柔地拖她起來,竭盡全力安撫,“越之這是外傷,有晴陽舅舅在一定沒事的。我們先出去等,好不好?”

凌鳶哭泣太久了,嗓子眼兒彷彿黏住了一般,盡是打噎不說話,只一個勁兒搖頭。

凌煦曈也過來。他頭一次不知道如何在孩子面前開口,不知該說什麼,便只武斷地又將女兒抱起,沉聲道:“丫頭聽話,咱們先把腿傷治了,回頭再來看越之。”隨後就那樣半抱半扛著要將凌鳶帶離。

虛弱的凌鳶已無力反抗,就是哭,臉向後手向前,努力要去夠沈嵁。卻如何能企及?她口齒不清地喃喃:“不要,我不要走!咳咳,莫無居士,我不走!”

那哭聲太過可憐,凌煦曈不由得頓了腳步,鼻頭泛酸。

“等、一下!”突然地,聽見沈嵁勉強喊出聲來,“放開,她自己會走的。別、逼她!”

於是父親放下了愛女,心疼地看她跌撞著跑回去,又握住傷者的手。

沈嵁回握,繼而脫出手來,拇指輕輕揉按她眉間。

“冷靜下來!這樣子失控只會讓你在恐懼裡越陷越深。”

沈嵁蹙眉喘過幾聲,似將痛意紓解,泛白的唇微微翕動,一字一句都說得清晰。

“首先,你必須承認自己是小孩子了。再霸道,再威風,總想著要成為江湖新主,但其實你從來沒有真正遭遇生離,還有死別。你的確已具備殺伐的實力,也敢於取命,卻並不代表你已擺脫對鮮血的恐懼。不在意,是因為那些血都跟你無關,命也無關。你始終看著大人們的樣子,他們從來沒有慌張過,所以你也自負可以從容地面對一切。可這一次,大人們全慌了,你也不再覺得踏實。你還是怕了!

“我教過你,承認自己怕了不是一件丟人的事,而且每個人都必須先正視自己的恐懼,才有可能去克服它。上一次你怕殺人,這一回,你怕什麼?”

凌鳶猶是哭,無法作出回答。

“親口告訴我,你的恐懼是什麼?死亡?或者失敗?”

凌鳶的淚蹭落在他手背,嗚咽著啞聲說:“我怕生命中再也沒有你,怕是我害死了你。”

沈嵁輕柔地拍拍她的頭:“你沒有害死我!”

“是我害的,我沒用,保護不了自己,也保護不了你。”

“不是的。”沈嵁搖一搖頭,“你的自責有一個立場性的錯誤。不是你來保護我,而是在任何危險發生的時候,你,我,或者這裡所有人都會不惜一切去保護身邊的人。每個人都不想看到一個無能的自己。這不同於殺人所造成的恐懼,那僅僅是對解決方法產生的懷疑,以及對自身實力的不自信。而生死在前,身邊人的離散就只是純粹的恐懼本身。因為唯有生命,誰都沒有第二次,失去了,就回不來了。”

“所以我就是不要你死啊!”

“可我還在,為什麼你以為我會死呢?”

“你流了好多血,我看見、看見了骨頭,還有——”

凌鳶說不下去了,眼淚繼續不停地衝刷著憔悴的面頰。

沈嵁喘得很長很慢,講話也愈加慢:“當年燕伯伯流的血恐怕比這還要多。”

“這不一樣。”

“燕伯伯對你來說不重要嗎?”

“重要!我最喜歡燕伯伯。我也喜歡你!”

這樣的告白聽起來更像是童言的執拗,可愛,又顯得無奈。

“我想若論喜歡,我的兄弟一定不比你少。你是對他沒有信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