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過敏。我以前並不知道,只是簡單地認為,東方人不象西方人那樣腺體分泌旺盛,沒必要用香水。我的一個老情人替一個矮黑胖子生了一個兒子,兩年後她才來見我,讓我知道,我說:“我初中就知道你有宜男相,一定能當英雄母親。”隨之興奮地抱了她一下,她香氣撲鼻。回家後老婆說我身上有一股邪惡之氣,她仔細嗅我的皮鞋、西裝、襯衣、內褲和襪子。十分鐘後她全身起了大塊的風疹,象小時候蒸漏了糖的糖三角。她告訴我她香水過敏,她說我不如殺了她,她撥電話給她爸爸:“救命!”她爸爸是公安局長,常年扎巴掌寬的板帶。之後她後悔說應該先聞皮鞋和西裝,停二十分鐘,然後再聞襯衣和內褲。如果她是在聞內褲之後起的風疹,她會讓我成為新中國第一個太監。
好在還有酒吧可以喝酒。我喜歡坐在洗車裡一個固定的黑暗角落,要一瓶燕京啤酒和一個方口杯子,從角落裡看得見酒吧裡的各路人物。我覺得酒吧象個胃囊,大家就著酒消化在別處消化不了的念頭,然後小便出去,忘記不該記得的東西。浸了啤酒,我腦子裡的畸胎思緒飛揚;泡酒吧的日子長了,它漸漸變得很有經驗。它的天眼分辨得出那些是雞,那些是鴨,那些是鵝,那些是同性戀,那些是吸毒者,那些只是北京八大藝術院校來結交匪類的學生。吸毒的比較好認,他們的臉上泛出隱隱的金屬光澤。有些眼影、唇膏想模擬這種效果,但是不可能學得象。化妝品的光澤只有一層皮的深度,吸毒者的顏色從肉來,從血來,從骨頭裡來。同性戀不好認,沒有一個固定不變的模式,常常會鬧誤會。戴一隻耳環可以只是因為自己高興,塗唇膏可能是任性的女友即興而為,關鍵還是要看眼睛,眼睛裡的媚態和體貼。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言。我靜靜坐在木椅子裡,音樂和人聲象潮水般在我腳下起伏,松柏、流水、香水、薯條和人氣在我周圍凝固,粘稠而透明,我象是被困在琥珀中的蜘蛛,沒有感到人世間的一切強有力的東西悄然而至。其實這個世界也是個胃囊,我們在裡面折騰,慢慢消磨,最後歸於共同的虛無。這個世界什麼也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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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洗車(二)
偶爾有雞來和我搭訕,我穿義大利名牌的襯衫,那種牌子在永安裡的秀水服裝市場還沒有盜版;這塊的雞大多見過洋槍洋炮,品味不俗。有的雞很直率,食指和中指夾著香菸走過來,隨手拽一把凳子在離我很近的地方,一屁股坐下。奇怪的是我看不清她的臉,但是在桌子地下,滲過輕薄的絲襪,我感覺到她身體的熱度,她的頭髮蹭著我的臉,可是我已經過了會臉紅的年紀。她的粉塗得不好,暗淡的燈光下頸部和胸口不是一個顏色,想起上大學時用繪圖軟體玩的鬧劇,把男教授的腦袋掃描後安到不知名的女裸體上,除了頸部和胸口隱隱一條界線,其它渾如天成。有趣的是,那個無聊至極的腦袋配上優美的身體後,平添一種詭異的生動,怒態變得有如嬌嗔,呆板變得迷離。她吸一口煙,從鼻孔裡噴出,然後透過煙霧衝我一笑,說道:“你要是陽痿,我可以陪你聊天,我參加成人高考,學過心理學。”我翹起蘭花指,很嫵媚地一笑,說道:“我們是同行,你丫滾蛋。”
在一個地方待久了,難免會有幾個臉熟的男人,都是苦命人。偶爾打打招呼,一起喝一杯,各付各的帳。這樣的聊天很少涉及彼此的具體情況,不談公司的進存銷,我們討論女人胸部的真假。如果認定是假的,再討論是做的手術還是使用了魔術胸罩。無論是手術技術還是胸罩的工藝,都是一天比一天強,我們的爭執越來越多。有時候爭得兇了,各持己見,如果爭論的物件是雞,就打賭。把姑娘叫過來,請她喝杯酒,讓她當裁判,輸的人付酒帳,有趣的是,這種情況下,姑娘們都真誠坦白,絕不作假。極少見的情況下,我們也搞錯。有些人表面風騷內心嫻靜,雖然有雞態,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