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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操,這陣勢真雞巴行,咱這是去山上救人……還是……還是去村兒裡打劫啊?”老二結巴道。

陳麥吸了幾口入秋的涼氣,把心定了下來,隨著眾人來到山下。今晚竟是十五,月亮如一面閃亮的盤,圓潤地嵌在天空,連點光暈都無。軍都山被照得雪亮,像一叢叢舞臺上的假山。這剔透的月光讓陳麥清醒,也頗無奈,這麼美的月夜,卻要去幹這麼件荒唐鳥事。

駱駝絕不會有事,這不是個為了感情能想不開的人。駱駝那豐滿的身體裡帶著與生俱來的唯恐天下不亂的秉性,讓這麼多人大費周章,或許正合她意。眾人怪叫著上了山,隊伍嘩地亂了,他終於脫身出來,悄悄退下山路,獨自走到山腳下,那裡有個破爛的亭子。他寧可在那裡欣賞這山月同輝的景色,也不想湊這莫名其妙的熱鬧。

盤山公路兜轉而上,像一條蜿蜒的蛇,在月色下斜斜地滑進深山。山巔的人影忽上忽下,忽隱忽現,火把拖曳著弧光,像鬼火飄在半空,⒌⑨⒉清晰的喊聲迴盪著,駱駝的名字蓋了滿山。這帶著詭異的夜半,讓陳麥恍然墮入幻覺,覺得自己變成了藏匿在戲院裡的幽靈,正躲在暗處看著舞臺上花枝招展的表演。他又覺得像卡夫卡筆下的K,在黑暗的小道上揣測城堡上那盞暗暗的油燈。這一刻的世界只屬於他。他坐在長凳上,悠閒地把腿搭上欄杆,裹緊皮夾克,決定就在這裡抽上幾根菸等著。

四周太靜了,靜得讓他壓抑,連吟詩都沒了興致。抬頭一看,人們已消失在山頂,想必是非要去十三陵水庫搜上一圈吧?陳麥想自言自語,打破這心慌的寂靜,但說出的話含混晦澀,詞不達意,隻言片語得不成句子,像被鬼魂附了體,爭著用他的嘴對話。

一層疙瘩泛起,他閉了嘴。周圍猛地一黑,他的影子不見了。抬頭看,一大片黑雲吃了月亮,夜將山下淹得不見五指。周圍有隱約的響動,像風鑽過灌木叢,又像小蟲在輕聲低語。四顧如墨,萬籟無聲,這陌生的恐懼細密地鑽進他的身體,把一身熱汗黏黏地逼出體外,在厚重的皮夾克下面凝露成霜。好冷的夜。

校園近在咫尺,山上的人也不過走了七八分鐘,而他卻覺得過了整晚,一個激靈便來到世界的邊緣。要是辛蘭在就好了,可以抱著她說些陽光下說不出口的話,他胡思亂想。上次村裡一戰的偷偷一吻,必是吻進了她的心裡。雖然郭宇也表現不俗,但天平顯然傾他更多些。可是,那之後卻又回到了原點,像什麼都沒發生。郭宇也沉默了,繼續夾著他的書默默獨行,換了條黑色的薄圍巾。

和辛蘭在教室見面,她只問了他的傷,並不提別的事。他的計劃裡沒有這個狀態,因此沒法應對。這感覺猜不透,問不得,問了像是示弱,不問像是膽怯,不搭理像是糊塗。就算他和郭宇未分高下,辛蘭會不會已有決斷?算了,不想了,越想越頭疼,這夜這麼冷,想點高興的不好嗎?比如……

“陳麥?是你麼?”

陳麥驚覺地跳起,寒毛倒豎,腎上腺素閃電般湧上了頭,連眼睛都亮了起來。他看到黑暗中游蜉在飛,看見藤蔓在悄悄伸展,一隻蝴蝶飛過一道灌木,忽地就消失不見。他呆立在那裡,像被女鬼定住的書生。這聲音從身後傳來,像辛蘭,可怎麼可能?後半夜的軍都山下,來找駱駝的荒唐的路邊的一個無人光顧的小亭子邊,怎麼會傳來她的聲音?

“陳麥,是你麼?”

這是她的聲音,沒錯。月光又灑了下來。

“你……辛蘭,你在這幹什麼?”

辛蘭款款地走進月光,像怕驚動了黑暗。她從亭邊一塊刻著字的大石頭邊繞過來,扶著柱子登上木階,走到他的眼前才慢慢抬起頭來。她面龐清麗,柳眉婆娑,黑眸在月光下閃閃發光。這張臉真實得有些陌生,不笑不怒,不慍不嗔,嵌著她精緻的笑,那眼神像送給他的一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