違背眾意,正要答應,匆聽一陣番話響了起來,聲調渾濁,說話之人自是哲爾丹無疑。眾人眼望那弟子,聽他通譯道:“傅先生,我師父說,欽察部的馬兒走得快,可容易顛波乘客。蒙古的馬兒走得慢,卻能讓騎士平安到達。還請您多想一想,不要冒失了。”
那弟子言語有些夾纏,但此話道理不難明白,便是“小心駛得萬年帆”之意。傅元影尚未回話,那肥枰怪已是哈哈笑了起來,道:“蒙古人的馬兒慢,欽察人的馬兒顛,咱們中國的馬兒卻是又快又穩。請你師父乖乖聽咱們的,有啥好擔憂的?”
中國習俗之多,最最要緊的便是新年。遊子每每幹裡返家,眾人歸鄉情切,無不頷首,連傅元影、娟兒、瓊芳也都意同稱是。哲爾丹聽了弟子通譯,卻只皺眉不語。哲爾丹此行多立功勞,先擒小白龍,後救瓊芳,傅元影自知欠了人家的情,不願怠慢,忙道:“前輩若有指教,還請直說無妨。”
哲爾丹嘆了口氣,接過了地圖,放在木箱之上。陡見他伸指出去,直朝地圖定下,那指力好生霸道,咚地一聲,竟連圖下的木箱也刺破了。
木層紛飛,粗大的指端越過圖上驛路,圖文已然毀損不清,但那指端停留的地方,卻是西北無疑。肥秤怪笑道:“這是幹什麼?你想練大力金剛指麼?”
哲爾丹不善漢語,也不去理會肥秤怪,他伸指定在甘陝兩省,目光凝在傅元影臉上,靜靜地道:“拔阿圖兒。臥裡朵。”漠北宗師神態慎重,說這幾個字時,目光更是一瞬不瞬。算盤怪愕然道:“拔光禿頭窩裡躲?窩裡躲誰啊?老孃麼?”說著說,自與肥秤怪相顧大笑。
傅元影卻無發笑之意,他凝視著西北一角,眼中隱隱帶著煩亂。
“拔阿圖兒”又稱“拔都兒”,女真語稱“巴圖魯”,西回語稱“煞金”,漢語一概驛為“壯士”、“勇者”。那“臥衛朵”三個單音,則為“殿堂”之意。
“拔阿圖兒。臥裡朵”,意思就是“勇者之殿”。
傅元影低聲說出這四宇,須臾之間,殿裡安靜下來。眾人望著哲爾丹的指端,想起那遼闊的西北大荒漠,臉色竟都有些驚白。
過得良久,大殿裡傳來一聲呸,卻是算盤怪當場倚老賣老,聽他嗤之以鼻,罵道:“咱們幾個過路人,一不是大將軍、二不是大元帥,不過走個路,也不是去打仗送命?怎能招惹什麼麻煩?”
肥秤怪也道:“可不是麼?現下邊線好端端地沒事,也沒聽說開打了,幹啥繞路?”
兩名老者絮絮叨叨,那弟子照實通譯了,哲爾丹卻不理會,一雙虎眼只凝望傅元影,要聽他怎麼說。一旁“崆峒三棍傑”也凝望著劍術師範,神情凝重。
事已至此,傅元影自也不敢冒失,想起這幾年邊防生出的種種傳聞,心裡生出了忌憚,當下順著話頭,頷首道:“前輩的顧慮確有道理,我等此行北歸……”正說話間,突聽一名女子輕聲道:“傅師範,且慢答應。”
一片寂靜中,紫雲軒少閣主緩緩起身,她面向哲爾丹,將地圖提了起來。含笑道:“大叔,路既然是直的,想來你們蒙古人騎馬走路,便不會歪歪斜斜的來走,是麼?”說著將地圖折起,交給了傅元影,道:“諸君不必顧忌,便依宋通明的意思,直接沿驛路行走。”
哲爾丹咳了一聲,那弟子勸道:“少閣主,家師請你切莫意氣用事。”
瓊芳淡淡地道:“這不是意氣之爭,而是道理之辯。路是供人走的,我瓊芳身為朝廷之人,行得正、坐得端,一無傷天書理,二無殺人放火,便算手無寸鐵,我也不會繞路而行。”她眨了眨眼,含笑道:“更何況如今還有哲爾丹老師在,我又怕什麼呢?”那弟子為之語塞,把話通譯了,哲爾丹自也不好再說,只得勉強一笑,算是答應了。
眾人趕了一天路,商頁粱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