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是再轉手攤下去就是了。
這條規制,本意不壞,但卻產生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後果,就是往往逼得一地的官員,抱團貪汙,即想潔身自好亦不可得。
而按照錢鼎銘的說法,這個齊秉融不肯攤下去,自己的養廉銀子又不夠賠的,耽誤了府裡的考績,他不撤差,誰撤差?
可是,這樣說起來,齊秉融豈非不僅是個清官,而且還是個好官?
關卓凡定了定神,清一清嗓子問道:“齊秉融,錢先生所說的,可是屬實?”
“回答大人的話,”齊秉融木然答道,“屬實。”
“鎮洋縣令,一年的養廉銀子也有一千三百兩,”關卓凡沉吟著問道,“何至於弄到親手種菜,夫人織衣這樣窘迫?”
縣官的養廉銀子,固然還要拿來做聘請師爺,僱傭一班長隨,分發賞賜等用途,但要說連生計都成問題,那是怎麼都不信的。
“第一年的賠累是九百三十四兩七錢,第二年是一千零五十五兩二錢,”齊秉融低頭道,“下官連跟班都辭了,也賠不上。因為我的官聲還好,上頭格外客氣,給了個六品同知候補的虛銜,算是把我的面子顧住了。”
“那你……”關卓凡詞窮,想了想,問道:“你以同知在府裡候補,就沒輪上什麼差事麼?”
“府裡挑人,總要先挑形容漂亮,談吐風趣的,象下官這副尊容……”齊秉融仍是不抬頭的說道,“下官也不善營求,比不過那幫捐班的官,就甚少去了。到了後來蔡元隆佔了太倉,下官逃到上海來,這些都談不上了。”
關卓凡明白了。候補的官,雖然也算是官身,但其實不是官,每天裡循例到上官衙門去報到,坐等派差,跟官場乞丐差不多了。齊秉融正途出身,看他的脾氣,讓他跟那些花錢捐來的官兒一起,自然是不肯。
“那麼這幾年,你又以什麼為生?”關卓凡心想,總是宦囊有所積累,不然怎能撐到今天?
“這……”齊秉融漲紅了臉,猶豫半晌,才小聲道:“內子白天去接幾個商行的數簿子,下官晚上在家裡,替他們核數,多少可以掙一點錢。”
聖人門徒,為求生不得不做這樣的事情,說出來是極丟人的,而對於為官的人來說,更是有辱官箴,難堪至極。
“唔……”關卓凡黯然,然而還有最重要的一句話,不能不問問清楚。
“你說你不善營求,”他盯住齊秉融問道,“怎麼又求了老師這一封信,來找我?”
齊秉融的臉色,轉為蒼白,彷彿被擊中了要害一般,嚅囁半晌,才說出一句話來。
“大人明鑑,實在是家裡還有三個孩子,要吃一口飯……”
關卓凡彷彿胸口被重重一擊,呆坐在椅子上,無力地問道:“那我許你到蘇州織造衙門,你何以竟要不顧而去?”
“我聽人說,織造衙門是優養閒人之所……”齊秉融小聲說了這一句,抬起頭來,“下官雖然不才,自問還能為國家做一點實事,不願坐領幹餉。”
關卓凡不說話了,心裡轉著念頭,默默打量著矮矮胖胖的齊秉融。這樣一個人,論操守,論能為,論科名,拿他來充任那個廉政專員的位子,怕不是好的?特別是那一份骨子裡的傲氣,彌足珍貴!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官銜太低,只是一個六品的候補官。
然而再想一想,霍然醒悟——簡拔於微末之中,不正是籠絡人的好機會?品級低,儘可以好好保他一保,於公於私,他自然都會格外感恩圖報!如果是原來就品秩相當的官,轉任了這一個位子,說不定還當做是儻來的富貴,反而少了一份感激之心。
倒是自己方才那一番發作,是怎麼回事呢?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變得這樣沉不住氣了?
這是很值得深思的事情,該好好地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