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地說道:是次會面,“禮儀”全無前例可循,一切要請徐大人指教。
徐四霖非常痛快,說道:禮儀全用“和式”,雙方跪坐在墊子之上,平禮,相互微微欠身致意就好;至於坐墊的擺放,請和宮內親王居上坐,關貝子願意自居下坐。
四位老中萬萬沒想到,對方如此大方,原以為天大的一個難題,三言兩語便解決了,不由都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四人對這個問題如此擔心,不是沒有緣由的。
和宮下嫁,來到大奧,依然以“內親王殿下”自居,自覺不自覺地迴避“御臺所”的相關稱呼。她從京都帶來的女官、侍女,一直稱和宮為“內親王殿下”或“和宮大人”,從不會叫她“將軍夫人”或“御臺所大人”。
和宮對“改許”德川家茂是異常牴觸的。不過,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和宮自己也說過:“既然嫁給了德川家,便有連生命也可以為德川氏而犧牲的覺悟。”
所以,和宮強調自己的“內親王”身份,倒不是為表示對這樁政治婚姻的抗議,而是認為,“皇女”的身份比“御臺所”的身份更加高貴——“改許”、“下嫁”已經很委屈了,我不能繼續自降身份呀。
但是,對於大奧的原主人來說,這種“皇女比御臺所高貴”的“錯誤想法”,如果放任不管,媳婦和宮豈非爬到婆婆天璋院的頭上了?這豈是武家出身、性格強悍的篤姬所能容忍的?於是,幾乎自和宮進入大奧的第一天開始,這兩個女人就較上了勁兒。
婆媳的第一次見面就異常地不愉快。
天璋院坐在右首的坐墊上,而讓和宮坐在左首。日本以右為尊,天璋院的位置為上座——這也罷了,關鍵是和宮不但位在下坐,連墊子都沒有一張。
在普通的家庭中,這樣的安排並不算太過分,但和宮身為皇女,就算坐在下首,墊子總該有一張吧?
這個下馬威,確實稍稍過分了一點。
和宮回到住處,大哭一場。
從此之後,和宮就再也不肯單獨和天璋院見面了。
上有所好,下必風焉,兩人的女官和侍女立即展開了激烈的對抗。服侍和宮的女官有七十一人,服侍天璋院的女官更多,有九十一人,這些女官又各有自己的侍女——所謂“部屋方”。以一位女官平均擁有三位“部屋方”計算,這兩支娘子軍團加在一起,總數近七百人。
大奧裡邊會變得多麼熱鬧,可想而知。
日常生活的再微小的細節,也會引起“京都風”和“江戶風”兩大派的爭吵,包括女兒節上人偶的服飾和擺放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
德川家茂完全無意為難自己的妻子,但幕府卻是支援天璋院的。在老中們的眼裡,把和宮的“京都風”改成“江戶風”,使其自覺居於媳婦和將軍夫人的地位,是一項必須完成的“政治任務”——這代表幕府對皇室的成功“調教”。
但是和宮方面堅決不肯屈服,這場“戰爭”,方興未艾,迄今看不到任何結束的跡象。
德川家茂身居其間,可以想象如何之心力交瘁。他的早逝,和大奧內激烈的“宮鬥”,未必沒有關係。
因為大奧裡面如此熱鬧,德川慶喜原先想著,接任將軍之後,就不住進“本城”了,我到西城去住——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和宮繼統,西渡中國,從此耳根清淨,德川慶喜迅速接受了關卓凡的建議,是多少有一點私心的。
板倉勝靜等人,本來相當擔心,關貝子會要求按中式禮儀會面。之前的重要會議,但凡有中國人參加的,形式上都按中國人的習慣做了調整。這些事情,幕府方面完全無所謂,但放在和宮那兒,說不好就會渾身不自在,甚至覺得屈辱。
至於“上坐、下坐”的問題,更是叫人頭大的“雷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