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董河山的脾氣太壞,一言不合。便要動手;他手底又太硬,一動手就要傷人。一次他和一個姓陳的師兄爭吵,動起手來,將對方打成了重傷。這位師兄是當地大戶人家子弟,陳家父兄不幹了,要報官拿他,董河山在涿州立不住腳,只好背井離鄉,一路南下,到了皖北。
其時的皖北,有一種遊民,捻紙浸油,點燃做法,或聚眾表演種種眩人耳目的花樣,或聲稱可以此為人驅病除災,因之蠱惑愚民而牟利,這就是所謂“捻子”。後來,捻子開始以購買油捻紙的名義,成群結隊地向鄉民募捐“香油錢”——其實就是恐嚇勒索,所求若不得饜足,便大打大砸,行徑已與盜賊無二。
董河山看出好處,就入了捻。他功夫好,心既狠,手又辣,很快就當上了個小頭目。洪楊亂起,捻子豎旗呼應,董河山便也開始了他殺官造反的營生。
本來,董河山是最早參與捻軍起事的那一批人,以他的本事,假以時日,混成個什麼“義”、甚至什麼“王”,也不算稀奇。可是,他的壞脾氣始終改不過來,動輒與同伴吵架,一吵就動手,一動手就傷人,終於闖出了大禍。
有一次打贏了仗,分配戰利品的時候,董河山認為自己那隊所得太少,和頂頭上司大吵了起來。
這位頂頭上司諢名“大張機”,脾氣也大,吵著吵著,兩個人都火遮了眼,“大張機”抓起一個銅壺就砸了過來,董河山側身接住,反擲回去,正中“大張機”腦門。他力氣好大,銅壺裂成兩片,“大張機”腦漿飛迸,當場斃命。
“大張機”不但是董河山的頂頭上司,還是捻軍大頭目張樂行的近親,董河山曉得,自己如果不逃,決然無幸,只好再次踏上逃亡之路。
董河山曾經幻想過,自己既然打死了一個挺有分量的“捻匪”頭目,不曉得能不能拿這個跟朝廷說說,算是將功贖罪,請求“招安”?
他還真託了人,向袁甲三部的一個參將“問路”。對方一口答應,說不但包他“洗底”,還要向袁大帥保舉他……嗯,至少做個遊擊吧。
董河山大喜過望,重重地酬謝了中間人。
可是,董河山和中間人都不曉得的是,他只是捻軍的一箇中下級頭目,還一個兵都沒有帶過來,這種“反正”,對官軍是毫無吸引力的。那個參將敷衍他的目的,一是要拿他的腦袋算自己的功勞,一是要黑他從捻子那兒帶走的錢財。
臨到頭了,董河山才發現情勢不對。他反應過來,仗著功夫好,赤手空拳打翻了幾個清兵,僥倖逃得一命,但背上還是被砍了一刀,幾年下來刀頭舔血掙來的積蓄,也全都遺失給人家了。
這下子,兩邊兒的進身之路都斷掉了。
因為兩邊兒的人都要拿他,董河山養好了傷之後,也不敢拋頭露面,只能東躲西藏,偷偷摸摸著給人打打短工,日子過的十分辛苦。有時候,實在過不下去了,還得暗地裡盜個竊,搶個劫。
他是一身本事的人,過這樣的日子,如何能夠甘心?憤懣無計之際,動過這樣子的狠念頭:不拘哪一邊——朝廷那邊也好,捻子那邊也好,尋一個最大的頭目——比如僧妖或者張樂行,一刀砍了,之後就算立即引刀自決,也叫做了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不枉男兒一世,亦不負自己一身出類拔萃的好功夫!
當然,這個僅僅是他的幻想,從未真正動手付諸實施。
就這樣子過了幾年,形勢變幻,張樂行為僧格林沁捕殺,捻軍分為東捻、西捻,張樂行舊部屬西捻,為族侄張宗禹統領,向西進軍,希望能夠和在西北起事的回回合流;朝廷這邊,袁甲三部謀害董河山的那個參將戰死了,袁甲三本人也因病去職。總之,董河山的事兒,兩邊兒都沒人來管了。
董河山這才重新拋頭露面。
他聽人說,北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