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發生了什麼。“他媽的,我總算看見妖怪了,”阿牛晃了晃腦袋自語說,“一眨眼她就換了一個人。”小金寶沒理他,小金寶在水鏡子面前左右擺弄自己的腰肢。她的臉色極蒼白,有一種病態疲乏。但她對這身行頭顯然十分滿意。桂香正用一種驚異的目光盯著她,小金寶沉在水底一眼瞟見了桂香的這種目光,有點張狂得意,她用一隻巴掌攪亂水面,結束了這次意外對視。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上海往事 第六章(7)
“臭蛋!”小金寶大聲說,“臭蛋!”我從門裡忙衝了進來,我的雙手撐在門框上,望著面目全非的小金寶臉上布上了片刻疑惑。我對四周迅速打量了一遍,說:“老爺來了?”
小金寶走到我的面前,臉沉了下來。小金寶冷笑一聲說:“才跟我幾天,就學得這麼賤?”小金寶從屋裡出來了。
小金寶在石板路上的款款步態引起了小鎮的八方好奇。正是落午時分,西天的晚霞分外晴朗。高處的牆垛抹了不規則的餘暉。路面的石板和兩邊的舊木板相映出一種極和諧的灰褐色,陳舊衰敗又自得其樂。石頭與木板構成了水鄉歷史,有一種永垂不朽的麻木。石頭與木板過於乾燥,和小鎮人一樣顯得營養不良、勞累過度,缺少應有的滋潤。小金寶的步態又安閒又###,在小鎮的石街上有一種無限醒目的都市遺韻。大街安靜了,如夜一樣安靜,如街兩邊的好奇目光那般默默無語。我跟在小金寶的身邊,甚至能聽見鞋底下面最細微的腳步。街兩邊的目光讓我不自在,但小金寶極從容。她目空一切,視而不見,她對眾目睽睽眾星捧月表現出超乎尋常的心安理得。我極其不安,抓耳撓腮,東張西望,我注意到阿牛正在不遠處注視我們的行蹤。路上的行人都停下腳步了,他們站到了屋簷下面,目送陌生女人。鋪子裡的手藝人都保持了他們的職業靜態,接受小金寶檢閱。小金寶不大的腳步聲震撼了整個水鄉世界,在多年之後人們還記得這個精彩一幕。
那個老頭打了赤膊坐在石橋頭的一塊陰涼下面。他老得幾乎看不出歲數了,臉上的皺紋如古董瓷器綻開了網狀裂痕。他的眉毛和鬍子一樣灰白,秋草一樣長長地掛在那兒。他望著小金寶,茸毛一樣綿軟慈愛地笑起來了,嘴裡沒有一顆牙。小金寶走上去,靜立了一會兒,也笑起來,伸出手就捋把他的白鬍須。小金寶說:“你多大了?”老頭伸出一隻巴掌,說:“還差五年一百歲。”這時候走過來一個五十開外的老頭,他的短褲上打了許多補丁,正端著一隻碗向這邊走來。那隻碗又破又舊又髒,裡頭盛了乾淨的開水。白鬍子老頭興致極好,似乎意猶未盡,指著端水的老頭笑眯眯地說:“他是我孫子。”孫子同樣一臉寧和,他走上來,用一隻銅調羹給爺爺慢悠悠地喂水。兩個老頭動作默契、幽然恬靜,在舊石塊與舊木板之間互映出一種人生極致,瀰漫出時間芬芳,餘暉一樣飄滿小巷。小金寶望著這幅喂水的畫面,她很突然地背過了身去,她的目光向北越過了小閣樓的樓頂,樓頂上是一座小山,被夕陽照得鬱鬱蔥蔥。草叢裡藏著許多墳,時間一樣冥然無息。
回到家門口桂香正坐在石門檻上扎花圈。她的小孩趴著她的後背,沒有目的地亂啃。桂香抬頭看見了小金寶,桂香很客氣地笑起來,說:“到屋裡坐坐吧?”小金寶沒有答腔。小金寶以為她家死了什麼人,但看桂香的臉上又不像。小金寶極不放心地往前走幾步。小金寶往前走動時我預感到了危險,十分警惕地踅到了屋簷下面,咬緊一隻指頭盯住小金寶的背影。小金寶站在桂香的門口,只看了一眼心裡就全明白了,我找來的裁縫竟然是給死人做壽衣的女人!
小金寶的臉上霎時間下滿了一層霜,颳起了冥世陰風。我從沒有見過小金寶受過這樣的靈魂打擊。小金寶回過頭望了我一眼,我的心裡一下子就吃了十塊冰淇淋。小金寶操起桂香家門檻旁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