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痕跡留下。
那是宛若小孩子的哭泣的聲音,低沉的,不動聲色的,眼淚卻在黑暗裡漸漸落下。
涼澄的那個眼神,至今讓他覺得驚悚,那是不知如何直面世事的,悲傷的。在那潭無限的悲傷裡,良辰讀到她當時的難過。他卻怔怔地站在那裡,他不知如何邁開那樣的雙腿,去迎接涼澄那被羞辱過的人生。父親站在他的身後,拉住他的手。而王婆婆抱著涼澄,停止了哭泣往家的方向走去。
她的背影,顯得落寞而涼薄。
那是他,最後一次看見涼澄,與那樣的王婆婆。往後的日子,縱然相逢,也並非此般模樣,亦是記憶裡的事了。
【10】
他記得一年前,涼澄與王婆婆離去的身影,那宛若告別的葬禮。而王婆婆懷裡的涼澄,不動聲色的眼淚,是這年來,良辰夢裡的痛。
後來,涼澄的一切,是從父親那裡聽到的。縱然是平時冷漠寡言的父子,但凡遇見相同的話題,便也會討論一番。但他與父親之間,從來都只是傾訴,而並非爭論,他們極少有爭論的時刻出現。父親的容忍與良辰的寡言,彷彿是天生的默契。
那日,涼澄與他告別後,往島西的方向走去。片刻之前,他們往海灘走去,與往常一樣,說說心事,撿些貝殼便各自回了家。在島西那個路口轉彎的時候,涼澄腦後勺一陣疼痛,之後就沒了知覺。醒過來的時候,已身在搖晃的船上。她搖晃著頭坐起來的時候,卻只見包裹著頭巾的男子。她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便也只能大喊,但海上那時並無人經過。
在遭遇了疼痛、麻木、以及絕望之後,她想過死去。
她腦子裡的良辰,漸漸地被眼前的羞辱景象所淡去。她記憶裡的父親,被悔恨的眼淚所迷失。清晨與她說再見的外婆,此刻被疼痛的感覺所淹沒。
她不記得過去了多久,待那些男子都退去之後,剩下她一副破損的軀體。
她被扔在海上的廢船上,那一刻,她望著天上的星,疼痛已然讓身體失去了感覺,麻木了起來。她宛然覺得,這生宛若迷宮,而自己,已經被帶到迷宮的死角,不能往前,也不能退後。她就那樣躺著,宛若死去一般。
待人用竹竿撥弄她的身軀的時候,她只能作勢地輕輕地動一下。
他們抱起她的時候,身體的疼痛讓她再次落下眼淚。
而那是怎樣的容忍以及羞恥的過往,良辰從未從她的嘴裡知道。因為她,未來得及訴說這一切便離去,或許她已回到她父親的身邊。
那日,看著王婆婆與涼澄離去之後。良辰幾欲追上去,但父親卻總是阻攔著自己。那是第一次,父親那樣深刻卻明確地阻攔自己的行動。
吃飯的時候,他頭埋得很低,父親並不瞭解涼澄之於他是如何的重要。他只知道,若不是自己的事,不要插手或許更能安好地過。因為他的人生,曾被戲劇地插過一幕。若是沒那一幕,也斷然沒有今日的良辰。
吃到中途的時候,良辰往外走去。他的眼淚,終於不能忍住而流了下來。
他沿著海邊奔跑,他想起那天晚上,帶著涼澄奔跑的時候說:“那,奔跑吧!”
他就那樣子,奔跑了起來,往事若不死的藤蔓般,迅猛地生長起來,低低地掠過心底。
他再次穿越那無人的山頂,彷彿走進屬於自己的世界,他跑得那麼快,似乎要將這世間的煩擾都拋棄在身後。星光慘淡,那一夜並無烏雲,但所有的星彷彿為涼澄所黯淡般,藏了起來。於這世間的萬千悲傷裡,要取一瓢來警戒人生,便只是這一記。很多時候,情事若是骯髒之物,也是神聖之事,可那時候的良辰,斷然不會知道涼澄發生了那樣的羞辱的事,他只知道涼澄的眼神裡,充滿著對這個世界的絕望。因為連看著他的時候,都是毫無色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