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回想起來,那都是,年少時的日光,年少時的迷糊記憶了。
上了六年級之後的良辰,面臨著升學的問題。讀中學便要回到流沙鎮唯一的重點中學——流沙中學去。而父親的意願必定是搬回流沙鎮。但良辰仍然堅持這不回的意願,他想在這兒繼續住下去,因為這裡有他堅持下去的理由。
比如,母親,還有涼澄。
母親離去的這五六個年頭裡,若不是涼澄的突然出現,這生必定是淡然地存在。縱然沒有多餘的風波以及大浪,但這生,也註定了不平凡地存在。涼澄的突然出現若是註定之事,母親的離去,以及一年後她的出現,這情誼似是不能斷,明明仿似跌到底了,卻總有人,探手進去,從一冰涼的海底裡,撈起一方真摯而熱烈的情感。
“六年級了。”涼澄站在海邊叫了一聲,然後安靜下來。她轉身對良辰說,“父親若是安然回來了,我定然要回去。”
“為什麼?”
“我和母親水火不容,這我母親說的,母親回來海涵島,我必是回到父親的身邊。”
“就這樣?”良辰比出無奈的姿勢,看似輕鬆的動作,心裡卻難過與不捨得要死。縱然是不被肯定的事,但凡有百分之五十的發生,便會覺得宛若註定似的。這或許是天性裡的莫名擔憂,也是豐盛情誼裡的一記厚重的情感。
“你回去的話,我也會,回流沙鎮吧!”良辰猶豫了一下說,然後又抬起頭說,“但我捨不得母親,捨不得你。”
“我還是想不明為何你只與我好?”涼澄坐在他的身邊,頭探過來在他的耳邊說。
良辰寂然,沒有話語,也沒有任何動作,他只是長久地看著遠處的海面。
那日午後的海邊陰霾了起來,像是沒有來由的,光突然消散,然後雲就起來了,接著霧氣也起來了,宛若壞的事情發生之前的徵兆。
但那日,什麼事情都沒發生,直到他們離去,那樣的海面還是保持著處子般的姿態,千年不變。海潮寂靜地擺弄著沙灘,像是少年的心事不停地擺弄著青春的質地。
“我只是覺得我要對你好。”那日最後,良辰對涼澄這樣說。
“這也是我想說的答案。”涼澄笑起來說,“你和他們不同,我喜歡你。”涼澄的情感強烈而直接,年少的她便如此大膽地擁抱上來,惹得良辰的心宛若亂跳的小鹿般。那晚,他躺在床上,回想起那一幕仍是覺得甜蜜難當,甚至沒有一絲羞愧的感覺。仿似長久的愛戀終於可以落地,蒲公英找到了溫存的土壤,便要強烈地綻放吧!
“如果我要你對我好。你要怎樣對我好?”涼澄在第二日的課堂上,寫出這樣的問題。
良辰拿過筆記本的時候,一滴淚就落了下去。在紙張上濺起一圈看不見的光暈,那時的涼澄盯著黑板,心照不宣地等著良辰寫出那個答案。而那時的良辰卻遲遲不知道如何落筆,他覺得無論怎樣的落筆,都是枉然,縱然誓言得以承諾,這生必定不可預料,未免失望,承諾必然是最可怕的言語。可是那時的良辰卻在最末的時候,寫下了一個大大的“愛”字。
你能懂得其中的含義以及重量麼?
良辰在心裡暗自問自己,他所接觸的人,母親已傾注了他所有的愛,但只是親情。後來的那些年月,很多記憶漸漸磨滅過去,縱然是多厚重的存在,情感都會消散,情愛都會單薄。而這愛,斷然不可能延伸在父親的身上,父親之於他,縱然是不可缺少的存在,但他這生卻從未感到對他的那一絲絲依賴甚至是溺愛的感覺。他也是覺得,父親對他,也是之於陌生人加上一個“兒子”的頭銜般的存在。這樣的存在,多麼諷刺。
而那份愛,年月之下,厚重難當地延伸到涼澄的身上,那個過程,連自己也不知。多可怕,一個與自己毫無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