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大皇子這麼說,他家也天然要站在大皇子這邊。因為他們自認為是大皇子的母舅家。
但其實就算大皇子被冊立為太子,乃至日後登上寶座,對他家而言又有什麼好處?
大皇子雖是他姑姑所生,但骨子裡根本就是吳興沈氏的外甥。他仰仗世家,日後自然也只會扶持世家。他瞧不起庶族,又如何會去改變他家的命運?反倒是二皇子這個真正的世家外甥,能對他加以禮待。
既如此,他又何必繼續站在大皇子這邊?畢竟連大皇子自己都說了,張家根本就不是他的親戚。
張賁畢竟年少,又自幼以有這麼個尊貴並且出類拔萃的表兄為榮,時時自我激勵。故而這些念頭他一時還理不清,便只愣愣的站在那裡。
待劉氏望見他,差遣身旁侍婢回頭來喚他,他才終於回過神來。心情複雜的望一眼琉璃,又向如意和徐儀拱手作別,放匆匆離開了。
琉璃的心思卻比他單純、直接得多。
她只覺得臉上生疼,彷彿被維摩當面扇了一巴掌——她的親哥哥和這數月來在幼學館裡欺負她的那些人一樣,瞧不起她母親的孃家,想來也必定是瞧不起她阿孃和她的。
她頑固的抗拒了這麼久的東西,全被維摩一句話給扇回來了。
她沒到她阿孃的年紀,也沒受過她娘吃過的苦。她可不會設身處地,不懂圓融忍耐。她就只是恨惱極了,偏偏不能追上維摩揪住他問個明白——他以為自己是誰生的!
但她再嬌蠻,也知道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
她終於還是按捺下脾氣,先回承香殿裡去。
轉身卻見如意和徐儀擋在路上,她對上如意似乎有些關切,又無辜、不解的目光,勉強壓制住的火氣便再度爆開了。
“滾開!”
她對如意惱火,如意對她又何嘗沒有火氣。
如意覺得,這個姐姐簡直不識好歹極了——在幼學館中她常常前一刻還在幫琉璃解圍,回過頭去就被她辱罵、質疑。這也就罷了,如意幫她時原本也沒指望她投桃報李,就只是盡姊妹之誼罷了。可琉璃卻在離開前留下那句話,致使她面臨身份曝光的危機,很可能就此打破天子同她約定的條件,不能再繼續就讀下去。這一件卻不是她說不計較,就真能立刻釋懷的。
她也正在氣頭上呢。
若琉璃說得稍微客氣些,如意想必就依從了。畢竟此刻氣氛微妙,且張賁和徐儀還在這裡,她不願同琉璃當面爭吵起來。
但對“滾開”二字,就恕難從命了。
她壓根便不理會。
若如意暴跳如雷,琉璃心裡說不定還好受些,但她偏偏依舊是一副懶得理會她的模樣。那雙桃花眼裡透出的明明白白就是不屑。
……琉璃只覺得腦中有根弦砰的便崩斷了。
她幾乎是口不擇言的辱罵道,“你得意個什麼!以為自己是什麼身份,也來取笑我?你這個野種!”
野種……如意想,你果然說出來了。
這個詞這一年來總是隱隱約約的縈繞在她身邊。她分明就總是能聽見有人在這麼說,但當她在意起來想要去分辨究竟的時候,卻又總是聽不確切、找不明白。
可這一刻,如意終於真切的意識到了,那些人說的確實的這個詞、指的也確實就是她。
她忽就明白自己當初為什麼對張賁那麼氣惱——那時她分明就知道張賁的難處,明白這是無奈之舉,卻為何一反常態的無法以平常心待之。
因為她隱約從張賁身上看到了自己,她其實是在為自己的困境而焦灼,而自我厭惡。
明明就只是琉璃氣惱之下口不擇言的辱罵,明明根本就不必當真……
但如意還是瞬間紅了眼圈。她全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