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靜。心想這個人倒也是鐵中錚錚的一個。但是他也執著筆,好像在寫什麼似的,
不定也是在圈點報紙呢!因慢慢的繞到那人身後,看他寫些什麼。只見他面前鋪著
一張紙,正在那裡一行一行的寫著,文前面寫了一個題目,乃是《花城一夕記》。
後面隨寫了幾行小題目,乃是《李紅寶多病多愁》,《史香雲有情有義》,《走花
街笑逢王老騷》,《過柳城巧遇張小腳》,文下署名是“。冶紅公子”。再看那正
文是:
星期六之夜,雨窗寂寞,甚覺無聊。乃電約雙人、九二、長弓、口天諸君,
作八埠之遊。先王蓮香部畫到,訪紅寶校書,校書雖為北地胭脂,面似梨
花,身如楊柳,蓮步盈盈,纖腰楚楚,真個是多愁多病,令人魂消。月裡嫦
娥,不過如是。而校書九二之心頭肉也。
吳碧波看到這裡,那人猛一抬頭,見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便將稿子紙一翻,
把字覆在桌上,將白紙朝著外。吳碧波也覺自己冒失一點,便掉過臉去,再看桌上
打詩條子。一直看了半點鐘,忽然想起何劍塵還等著回信,便別了樑子誠回去。梁
子誠一直送出重門,輕輕的對他說道:“晚上我在家裡候你得了。我還等著錢用,
最好是快一點進行。”吳碧波道:“這又不是作買賣,可以想法子拉攏。這是國家
獎勵人民的事。”樑子城連連說道:“得了,得了,不要說官話罷。過兩天,我請
你吃小館子,報答你這一番盛情,那還不成嗎?”吳碧波道:“你既然請客,我就
不用客氣。是哪一天,請你說明,我也有個指望。”樑子誠笑道:“你真是厲害,
一點也不饒人。就是明天下午罷,至於什麼地點,由你和那位何先生商議好了,我
們晚上再定,你以為如何?”吳碧波道:“天氣熱,我們上公園逛去,惟有那樣吃,
才能夠痛快。”樑子誠點頭道:“好!就是這樣辦,可是你也要把事情湊成功,才
好意思去吃我的哩。”吳碧波一笑而去。
到了楊杏園這裡,何劍塵和他買了一大包蟹殼黃燒餅,在那裡一面閒談,一面
喝茶吃著。吳碧波一看,就連挑了兩個蔥油椒鹽的吃了。笑道:“這種燒餅,在上
海的時候是很容易有得吃。北京城裡,卻很稀奇,只有南城八大胡同裡,有兩三處
有得賣。我們住在東城的人,很不容易碰著了。”何劍塵道:“衚衕裡的江蘇人多,
他們是專做燒餅給江蘇人吃的。他要到內城去,到哪裡去找這種吃燒餅的知音?”
楊杏園笑道:“不是我說句刻薄話,自從北京有了南班子以後,對於南北人情風俗,
他0倒是溝通不少。”吳碧波道:“何以見得?就在這蟹殼黃燒餅上,能看出若干嗎?”
楊杏園笑道:“可不是!現在有許多北方人,吃了蟹殼黃之後,覺得酥薄香美,遠
在北方燒餅硬厚糊淡之上,於是也常常派人到衚衕裡買蟹殼黃吃,這豈不是一證?
其他如拆爛汙揩油種種名詞,也是由衚衕裡傳出的。南班子能溝通南北人情風俗,
於是大可見了。”何劍塵道:“幸而我們都是南邊人,若有北方人在此,南方人究
竟以此事為榮呢,還以此事為辱呢?”楊杏園道:“這南方兩個字,在北京說出來,
太廣闊了。他們對於各省的人分法,只有幾:其一,東三省的人,都叫奉天人,三
特區的人,叫口外人,山東叫老杆或叫山東兒,山西叫老西兒,陝西甘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