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外頭。”
放羊孩子一蹦而起,跑了出去。跑出去他看見了,他站在一個山洞前,山洞在一座很高很大的山上,而且前後左右都是山,也是很高很大的山。
這些,他看見了,但是他不在意,他只急著找他的羊;他也看見了,那一群羊就在不遠處的草地上吃草。他高興,高興不只使他暫時忘記了那一幕情景,也使他根本沒去想,老和尚是怎麼把這一群羊弄到這兒來的?就是沒這群羊吸引他,他也不會去想,他才多大年紀?只聽背後響起了老和尚的話聲;“孩子,你就在這兒放幾年羊吧!”
放羊孩子像沒聽見,他只顧著他的羊了。
又下了好幾迴雪了。
究竟下了幾回了,誰也沒去數,誰也沒去記。
本來嘛!誰沒事兒數那?記那?放羊的孩子拾兒,趕著羊到山下來了。
他已經比剛來的時候長高了不少,可是還是那麼黑黑的,還是那麼樣不胖不瘦。
長長斜斜的一雙眉,黑白分明而且閃閃發亮的兩眼,挺直的鼻子,方方的嘴,比剛來時俊多了,也比剛來時成熟多了。
不知道怎麼回事,他一雙眉鋒老微微皺著,嘴也閉得緊緊的,像是有一份淡淡的憂鬱,而且不愛說話。
不要緊,他一天之中大部分的時候都是跟羊群在一起,羊群不會跟他說話。
羊群是不會說話,可是有那不是羊,有那會說話的。
山下是一片大草原,小草綠綠的、厚厚的,綠得讓人看了心裡舒服,厚得讓人踩在上頭軟軟的,就像踩在毛氈上一樣。
這一天,晌午剛過,拾兒躺在草地上,閉著眼,似乎睡了。
突然,有一陣急促的,像是擂鼓似的聲音傳了過來!拾兒忙睜開了眼,再聽,沒錯!他沒有聽錯!他忙坐起,循聲望,一眼就看見了,那是一人一騎,飛也似的馳了過來。
到這兒來這麼久,這是他頭一回看見人,除了老和尚跟他以外的人。
也難怪,他都在那既高又大的山上,自是見不到別的人。
他忙站了起來,只是,眉鋒還是微皺著,嘴還是緊閉著。
很快的,那一人一騎馳近了,看得出來人,馬——高大健壯,雪白雪白的;馬上的那個人,則是穿的花花綠綠的。
轉眼工夫之後,那一人一騎到了眼前,看得更清楚了。馬,是匹高頭健騎,從頭到尾白雪似的,沒一根雜毛;人,則是個姑娘,年紀比拾兒小一點的姑娘,身上穿的花花綠綠,身材長得剛健婀娜,小臉蛋兒有紅有白,也是跟朵花兒似的。
花兒是花兒,恐怕是朵帶刺的花兒。
怎麼?你不見小姑娘一臉的任性、刁蠻模樣兒?不信,聽!“喂!你是個放羊的?”
小姑娘的話聲清脆甜美,只是繃著臉,斜著眼望人。
“是的!”
拾兒應了一聲。
“你在這兒多久了?”
“半天了。”
“看見我的雕沒有?”
“雕?”
“我的雕追一隻兔子,從這兒飛不見了。”
“沒看見。”
“真沒看見?”
“真的。”
“你要是看見了不告訴我,我可不饒你!”
“我真沒看見!”
小姑娘這回正眼望人,而且還上下打量一陣:“你說你在這兒半天了?”
“是的。”
“你是從那兒來的,我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我以前都在山上放羊。”
“山上?”
“是的。”
“你住山上?”
“是的。”
“那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