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丁文健還沒怎麼覺得,可是待他在皮沙發上坐下來,等了半天,沒聽到方丹開口,再轉臉注視她的時候,他就知道有什麼地方不對頭了。
方丹美麗的面孔掛著一層冰霜,兩眼卻異常的亮。那兩顆深邃莫測的眸子,射出尖利而近似冷酷的寒光,象要穿透一切被她看到的事物,而一絲冷笑,令人感到脊背發涼的冷笑,正掛在她緊閉的嘴邊。
丁文健似乎已經很久沒有看到方丹這種樣子了,不知她何以會如此,心中不免有點忐忑。
管家陳媽手託木盒,端著兩杯茶推門進來,輕輕把茶放在茶几上。
“這裡沒事,你們不要進來。”方丹吩咐說。
等陳媽拿著茶盤、退出書房,文健向方丹倒了側身子,和顏悅色地說:“你不是說有事要和我談嗎?”
方丹這才把臉正對文健,用一種不知是喜是憂,也不知是肯定還是奚落的口氣說:“你兒子要結婚了!”
“什麼,西平要結婚?跟誰?是不是繼珍?”文健情不自禁地發出一連串的問題。
“如果是繼珍,你就同意,對嗎?”方丹反問。
“噢,”文健猜測著妻子問話的含義,“看來他終於想通了。”
“可惜不是。”不知什麼緣故,方丹看到文健的想法受挫,內心就抑制不住地高興,但她還是不動聲色地說:“西平說,如果要他娶繼珍,寧可一輩子不成家。”
“那他想和誰結婚呢?”文健問。
“白蕙。就是珊珊的家庭教師白小姐。”方丹慢慢地說出來,目不轉睛地盯著文健。
文健完全沒有思想準備,愣住了,“這不行!”他不覺脫口而出。他臉上的表情風雲變幻似地轉換著,顏色也由突然的脹紅迅速地變成瀕死的蒼白,嘴唇抖抖索索地,一個勁地重複:“這絕對不行,絕對不行!”
一種從未有過的快意,盡情報復的快意,電流般掠過方丹全身。如今丁文健是她的審判物件,她要無情地將他推上心靈的法庭,讓他為二十年前對她的不忠,二十年來對她的冷淡,受到最嚴酷的心理刑罰。她覺得,自己完全可以隨意擺佈他,就象一隻利瓜的貓,面對著在它腳下苟延殘喘的耗子。
“為什麼不行呢?你不是也挺喜歡那姑娘嗎?”方丹先放出一根小刺,她站起身來,踱到文健的左側。
果然刺中了。丁文健抬抬身子,把臉轉過去:“誰說我喜歡她!”
“不但喜歡她,而且愛屋及烏,”方丹毫不留情地瞪視著文健,“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我不懂。”文健本來挺直的身子,不覺縮了下去。
“非要我說出來,你才會懂,是不是?吳清雲下葬,你憑什麼叫老劉去送鮮花!”
原來是指這件事,丁文健不覺鬆了口氣。
“這也是人之常情嘛。”說著,他從口袋裡掏出手帕,擦了擦額上的汗。
“一把花沒什麼了不起,可她吳清雲住那麼好的病房,又是誰給的錢?”方丹一邊說一邊踱到文健的右側。
天哪,她竟然連這個都知道了?丁文健的心陡地一沉。但他相信,林達海辦事精明,絕對不會露出馬腳,她拿不出真憑實據,自己必須死死咬住不認帳。他轉身向右,飛快地察看一下方丹的臉色,決心打個馬虎眼把問題遮掩過去。他故意輕描淡寫地表示對這件事不感興趣:“別扯那麼遠了,誰給錢不關我們的事,”然後把話頭仍然帶回西平的婚事,“不管怎麼樣,西平反正不能跟白蕙結婚!”
方丹對於吳清雲的住院費的事本來沒有絕對把握,只是想利用機會詐文健一詐,見詐不出名堂,也就作罷。但她的審訊計劃還剛剛開始呢。聽文健再一次斬釘截鐵地表示不允許西平白蕙結婚,她一把抓住話頭,追問道:“你總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