膛裡於是開始湧起一種輕鬆妙不可言的感覺。余光中,呈菱形的棗紅色窗格上的棉紙就如許多隻無形蝴蝶在顫顫地振翅抖動,躍躍欲飛。
阿珠默不作聲,只顧低頭望自己腳下那雙繡花鞋上的兩紅牡丹,儘管它們已褪去了鮮豔的紅色。窗戶外面的雀鳥在屋簷下叫個不停。過了半個時辰,阿珠的手終於抬起來,始終安詳的面容上隱隱有種愁容。她與戴衢亨對視了一眼。那種無言中的深情相互間得到了印證。憑著家學的醫道,阿珠從他的急選的脈膊中悟出一些從未見過的奇妙幻覺,那裡顯然勃發著蓬蓬的詩意。幼讀詩書的阿珠自然想到李後主的《清平樂》:“別來春半,觸目柔腸斷。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雁來音信無憑,路遙歸夢難成,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
“路遙歸夢難成”,阿珠喃喃自語。不自覺中,眼眶裡已打溼了一圈淚水。她站起來,對何柱說道:“阿柱哥,戴大人的病不妨事的,諸事心清皆不順,導致氣脈紊亂,這跟爹爹的猜測不謀而合。只要把那三包一劑的湯藥喝下再慢慢調養就行,那四包一劑的湯藥只是每日清晨煎熬時,只稍許喝下一小匙就夠,不能多喝。”正說間,李令仁端著兩碗熱騰騰的中藥走進來,問道:“阿珠小姐,到底該喝那種藥?”
……
03
何柱接過來,一一問明,對李令仁道:“取銀兩來。”李令仁會意地出去。
阿珠硬是不要半兩紋銀,急得李令仁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端著湯藥的何柱也十分費解地問道:“阿珠,收下一點吧,多少是些心意。”邊說邊舀起一小口湯藥輕送到戴衢亨的唇邊。阿珠見狀,說道:“還是我來吧。”阿珠端著湯藥的手有些發顫,她是平生的第一次這麼靠近一位陌生的男人,她也不清楚,她的一顆心向來是緊閉著的,此刻會慢慢地向這個病臥在床榻上的素不識面的男人敞開。她感到,內心深處湧動一股細流,在滋潤著自身的同時,也滋潤著身邊的人。她極其嫻熟地舀起一匙湯藥,囁起櫻桃般的小嘴仔細地吹了又吹,那微張開的三個纖細的指頭,籠著那團霧氣,優雅地送到戴衢亨的嘴裡。飽學詩書的戴衢亨似乎在乾涸的沙漠中品嚐到一泓清冽的甘泉。戴衢亨不由得淚眼模糊了,眼前晃動的一張如夢如煙的臉,那臉上的表情是疼愛、憐憫和擔憂,一雙沉思的又有所期待的深幽的明眸正關注地、無遮掩地凝視著他,他的心感到一陣悸動。
屋裡瀰漫著中藥味。靜極了。只能聽到阿珠手中的湯匙與藥碗的攪拌聲。何柱感到氣氛走了樣,便輕扯李令仁的衣襟,李令仁一時還沒明白過來,手捧著白花花的銀兩,不知所措,被何柱這一拉,頓時也明白了許多,他們倆悄然地離開屋子,到了外面,何柱道:“李總管,您老是不是很早就服侍戴大人了?”李令仁自豪地答道:“那還用說,別看戴老爺年輕,可論起人品,那是一等一的,連當今萬歲對他也是恩愛無比,我們府上就有不少是萬歲爺親賜的筆墨。今個兒,幸虧病在這個小鎮,也幸虧遇到你這位好店主……”何柱見李令仁越說越多,越說越激動,嘶啞的聲音裡竟帶有一種哭腔,聽起來讓人感動得禁受不住,忙打住他的話把,接著問道:“李總管!”“唉——,你不能這樣稱呼我,我並非戴府的管家,只是戴府中的僕人,只是跟戴大人的時間長了,別人有時這麼叫過,實際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