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雲拿著手上的紙條,臉上神情猶豫苦痛。
今日一路看來,見到了世間百態,從柳昂天算起、再到左從義、石憑、韋子壯,甚至素來與世無爭的顧嗣源,每個人都在迴避楊肅觀,足見他的處境堪虞。
該怎麼辦?救他麼?替他奔走麼?可是……可是要怎麼做才好呢?
※※※
夜闌人靜,燭火影動,窗格上的影子手持字條,低頭沉思,彷彿便是皮影戲的角兒。良久良久,那影子看了看天,看了看地,看了看手中的字條,終於,影子抬手起來,霎時光芒閃耀,窗格上透出淡淡的火光,似有什麼東西燒著了。
一縷輕煙飄起,窗格里的燭火滅了,室內漆黑,便如窗格外一般昏暗。
最後的聖光熄滅,霎時黑暗如潮水,淹沒了京城。
第六章 謝主隆恩
“押司!押司!來了個瘋子啊!”
今夜才過酉時,刑部大牢便來了個怪人。屬下見了,無不大驚失色,旋即上秉天牢的小頭目王押司。
沒有重枷腳鐐、也沒有隨行公人押他進來,這人不知是從哪兒冒將出來的,他直挺挺地走入天牢最裡一間,跟著就地生根,打死不出,好似在裡頭安居樂業起來。
眼看幾名下屬鼻青臉腫,來人必是練家子無疑,可別是來劫獄的。王押司驚怒交加,抽出了腰刀,帶同百名官差,一同衝到天牢底間。
“瘋狗在哪?”
“那兒,那兒,就是那小子啊。”
王押司定睛望去,心裡去了一半憂慮,多了幾分懸疑。嘿,真個是怪了,本以為牢裡來的必是窮兇極惡、滿臉橫肉的狂暴之徒,卻沒想裡頭那人一派斯文,穿著打扮還頗為華貴,只是他面向壁板,背對著眾人,倒也看不清正臉。
眾下屬吃過虧,不敢與那人近身搏擊,當下取來鐵棍長槍,便要往牢籠裡亂刺亂戳,王押司見裡頭那人模樣不凡,料來是號人物,別要是什麼權貴子弟,居然上自己牢房鬧了。當下慌忙制止,道:“大家別亂來,先讓我試試。”
眾人緩下手來,王押司提聲便喊:“牢裡的朋友,敢問您姓啥名誰,是何來歷?這裡可是天牢,不是客房,您可不能亂來啊!”
喊了幾聲,那人依舊不言不語,好似真瘋了。王押司用力抓了抓頭,卻也不知如何是好,一名下屬問道:“怎麼辦?就任憑他住下去麼?”王押司往那人頭上便是一拳,罵道:“混蛋!他住得可是天字一號房呀!以前關過怒蒼頭目、囚過朝廷要員,能隨外人任意來去麼?”
那下屬腦袋腫了個疙瘩,一時哎哎叫疼:“那……那咱們該怎麼辦啊?難不成用煙薰他出來麼?”王押司也是滿肚子納悶,不知這人是來憑弔風景的,還是來自掘墳墓的,他嘆了口氣,道:“算了,拼著挨頓刮,也強過腦袋挨刀。來人,去刑部稟報上級,請他們派人過來察看。”
※※※
酉牌過了一半,刑部來了個馮主簿,已是上了品級的官員。
馮主簿瞪了王押司一眼,怒道:“像條豬……一樣!連牢門也看不牢!裡頭跑出來也算了,還讓外頭的跑進去,像條豬……一樣!”王押司聽他那個“豬”字拖得又尖又長,著實滑稽,只得乾笑道:“是、是,小人本就屬豬,像條豬一樣。只是想勞煩主簿大人,替咱們拿個主意。”馮主簿咒罵幾聲,替眾人一一更改生肖之後,方才不情不願地去了。
來到牢門外,馮主簿見了那人的怪異模樣,一時也拿不定主意,喊了幾聲,那人仍是不理不睬,想來此人非傻即瘋,絕非常人。馮主簿罵道:“這般瘋子,拖出來不就成了?還勞動我過來。你們這群人,像群豬……一樣!”王押司乾笑兩聲,當即喚來一名下屬,道:“給主簿大人瞧瞧你的臉。”
那下屬縮頭縮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