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飛降,此時還只酉牌末、戌牌初,離午夜尚有兩個時辰,盧雲看時候還早,索性便來填肚子了。街上沒人賣吃的,那也無妨,因為自己正是個面販。他左瞧右望,見那布莊旁有處小巷,內裡搭了棚子,倒可以遮雪避風,便走入巷中,放落面擔,打算煮麵來吃了。
若於幾天前煮麵,這面擔旁定是熱鬧了,又是瓊芳、又是小狗,鬧得漫天漫地,此時卻只剩自己一人獨坐著。
過去十年來獨居水瀑,什麼孤單寂寞,早已司空慣見,他見四下並無水井,天邊卻飄雪下來,便拿出鍋子盛雪,另又取了姜蔥蒜,找出下午賣剩的肉絲,預備來作滷子。
十年來苦練武功,終於有了便利時候。看盧雲取出菜刀,姜蔥蒜一陣亂砍,跟著又將肉絲剁成了肉末,雖只是隨手來切,大小方寸卻是毫釐不差,無論肉丁還是蔥蒜,全都整整齊齊,此時若有武功高手在旁,定要大為驚歎了。
空巷無人,若有誰來讚歎,那也是鬼不是人。盧雲自顧自地笑了,便又來送炭升火。他取來炭盆,打著了火種,先將木炭拱做了堆,眼看火種越燒越旺,便即輕輕呼吸,將一股真氣徐徐吸入胸腔,霎時間口唇微促,一股細細氣流自嘴裡吹出,穩穩送入了爐風口。
十年水瀑生涯,盧雲有二年是在石島上渡過,逢得暴雨沖刷、洪流高漲之時,便得在大石島上憋氣忍耐。生死交關之際,卻也找出了許多運氣法門,是以論及內息吐納之悠遠久長,舉世更無第二人足與相比。若非那時要解救小白龍,他四年內必能逆水而上,靠著自己的本領離開水瀑石島。
須臾間,四下木炭發紅發熱,竟已燒起了火。盧雲怕火太熱了,便也住口停吹,他將油倒入了鍋中,嘩地一聲大響,終於爆起了香。
滷子爆香,一股香甜之氣飄了出來,從巷口飄了出去,聽得一人笑道:“好香啊!”盧雲抬頭一看,卻是布莊老闆湊頭來到陋巷,盧雲白拿了人家的大氈,正想出手請客,那老闆咻地一聲,便已縮頭回去了。
古怪的夜晚,像是人人都怕著自己,盧雲也無所謂了,現下能有這一口熱面吃,已是老天爺賞臉,他將滷子翻炒了幾回,又將雪水送上炭爐,預備一會兒熱水滾沸,便要煮麵來吃。
一邊仰頭賞雪,一邊等著吃麵,此時雖無情人在旁,好友上座,卻也不見官差追捕,土匪追殺,總算還過得去。一片寂靜中,盧雲將白麵條扔下水去,拿著筷子漂了漂,卻在此時,巷口處停下一名小孩兒,轉頭朝面擔望來,駐足不動。看他鼻兒嗅嗅,口水吞吞,肚子定是餓了。
大面飄香,整條大街上別無吃食鋪,這孩子定是給面擔的香氣吸引了。盧雲見那孩子穿著厚實棉襖,料來家境不差,卻不知父母去哪兒了,他見那孩子始終在巷口窺看自己,眼看麵條翻滾,便伸手招了招,示意那孩子來吃。
那孩子噫噫傻笑,一見可以吃白食,便奔入巷中,自坐凳上,打算大快朵頤了。
盧雲笑了笑,將面分做了大小兩碗,問道:“孩子,你爹孃呢?”那孩子哈哈歡笑道:“鬼!好多好多鬼!”
盧雲微微一愣,道:“什麼鬼?”那孩子卻不答話,只狠盯了大碗,口水直吞,想來餓得狠了。盧雲也不多問,只送上了筷子,跟著將那大碗遞了過去。
熱氣騰騰中,那孩子就著面擔旁坐下,低頭大嚼起來,盧雲微笑道:“慢點兒吃,小心燙了。”那孩子不理他,只吃得湯水淋漓。盧雲微微一笑,便也提起了小麵碗,低頭來吃。
一大一小稀里呼嚕,正嚼面間,忽聽屋頂腳步輕響,竟有什麼東西停到了屋瓦上。盧雲雙眉一軒,當下不動聲色,眼珠旁挪,卻見屋瓦上埋伏了一個身影,竟有探子前來刺探。
有人跟蹤自己……盧雲微微一笑,若在昔時往日,一旦遇上了密探跟蹤,盧雲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