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不說,定然起身應敵,可此時起意退隱,無論來人是何方人馬,全不關自己的事兒,便只低頭吃麵,自做不識。至於那密探是否會對自己不利,那也不必理會,好歹菜刀還準備著。
咕嘟咕嘟,渣巴渣巴,一大一小正吃得香甜,巷口處卻傳出了喊叫:“正堂!正堂!你跑去哪兒啦?”喊不過數聲,又聽一名女子悲切切地愧道:“我苦命的孩兒,你別又跑得不見了,快快回來啊。”盧雲欵了一聲,抬眼去看,只見巷外停下了一對中年夫婦,左顧右盼,頻頻吶喊,卻是這孩子的父母來尋人了。
看這對父母甚是粗心,竟從巷口匆匆奔出,大呼小叫間,竟不曾入巷細查,盧雲撇眼去瞧那小孩兒,看他只低頭專心吃麵,對種種呼喊毫無知覺,想來這孩子若非傻了,便是有意躲著父母,他微一沉吟,先壓低了大氈,跟著拾起了一枚石子,伸指彈出,咻地一聲飛出,那石子穿過了陋巷二十丈,旋即從巷口朝右斜飛,朝那爹爹身後撞去。
這手功夫是水瀑裡抓魚練成的,只消在石子上灌注旋轉之力,便能使之左右轉向,關鍵只在手勁大小,倘能運使得當,自能得心應手,打魚無往不利。
啪地一響,面前沒有魚,卻有一個屁股。那男子的屁股給打個正著,他哎呀一聲,急急轉頭來看,猛見到巷內有個面擔,又見了面擔上的孩兒,霎時大喜道:“正堂!”夫妻倆一個興沖沖、一個悲切切,急急奔入巷中,那孩子本在吃麵,猛給抱了個滿懷,不由嚇了一跳,驚道:“鬼!”
盧雲雖不知這一家人身分,卻也怕撞見熟人,忙壓低了大氈,只見那男子年歲與自己相當,約莫四十好幾,那女子則在三十上下,夫妻倆都是清瘦體態、斯文樣貌。
那正堂孩兒雖給父母抱住了,卻似脾氣不好,一時只低頭吃麵,不理不睬。那女子本在愧著,這會兒找到了孩子,卻又發起了脾氣。罵道:“正堂!你爹好容易替你找了大夫治病,才紮了那麼一會兒針,你為何又到處亂跑?看這面多髒?不怕吃壞肚子了麼?”
喋喋不休中,便硬拉著正堂離開,倒把面錢給省了。那傻童還在喝湯,雖給孃親拉著走,兀自愧道:“鬼!鬼!”口雖不能言,手卻朝湯碗揮去,不甚戀戀之意。
那爹爹卻是知書達禮之人,見得兒子白吃麵,便從懷中取出銀囊,道:“這位爺臺,當真叨擾了。一共多少錢?”盧雲本想說不用錢,可又怕那男子多問,便只豎起一根手指,那男子聽這面便宜得不成話,卻也不多想,只匆匆取了一文錢,扔到了面擔上,那男子手腳甚快,取錢扔子兒,便要離開,不過盧雲眼光更快,目光挪移間,已見到銀囊裡的戶部銀票正本,眼裡清清楚楚瞧到官俸上的名姓官職,見是“禮部侍郎胡志廉”。
胡志廉是景泰三十二年的二甲榜眼,盧雲則是那年的一甲狀元,說來兩人是同榜進士,也算有幾分淵源。沒想十年渡過,這人居然做到了三品侍郎?自也算官運亨通了。
只是說也奇怪,以此人的顯赫官職,卻為何不去紅螺寺燈會?卻只帶著老婆兒子在街上亂走?盧雲撇眼去瞧,猛見了胡志廉夫婦衣服上的補丁,已知他倆做了喬裝。
想到了胡媚兒臂上的雄鷹烙印,盧雲微微沉吟,不知胡志廉行徑詭異,是否也與“鎮國鐵衛”有甚瓜葛?正猜疑間,忽聽屋瓦上又是喀地一聲輕響,盧雲抬眼來望,猛見對街屋頂趴倒了一道黑影,轉頭再看,先前那個埋伏黑影已然起身,好似要隨著胡正堂離去。
盧雲心下醒悟,已知這些單衣人並非是來追蹤自己的,他們兵分兩路,一人跟著胡正堂,另一人卻尾隨胡家夫婦。盧雲暗暗驚疑,不知胡志廉一家犯了什麼天條,正想發聲示警,卻見巷口停下了一個矮小身影,宣佛道:“阿彌陀佛,原來三位施主到這兒來了,可讓老衲虛驚一場。”
正派人物終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