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叫有了名的悍將去做文官,放到言官口中,便是胡鬧了。如我這樣的資歷,做三品的武官都太年輕了。”
秦念抿唇,道:“這三品的官銜,是你用半條命換來的。”
“許多人一條命都搭上了,換來的也不過是些許絹帛的撫卹。”白琅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別想那許多了,如我這般人,原本不留在沙場上,也活不得太久。”
秦念登時便急了,道:“你說的這是什麼昏話?”
“我流過多少血,自己都忘記了。如今年少,看不出什麼,可你想想你阿爺如今的身子……”白琅道:“再者,我殺人太多,這一身的孽債,也是要減壽的。下一世不做畜生就算得好了,還能期盼今世長壽麼?”
秦念咬著牙,抬手在他臂上擰了一把:“你要是做畜生,我也陪著你就是。下三世,變雉雞野兔也跟著你,這輩子你可得好生陪我到老。”
白琅笑笑,看著蠻不講理的她,點了點頭,復又道:“你還是先將心思用在錚郎的週歲宴上吧。那一日,要安排的可有點兒多。”
秦念笑著搖了搖頭:“真是的……容不得我閒下來。那人屍骨都成了泥了,咱們還得費心。他那什麼餘黨,我原本看著,該處置的也處置畢了,不想阿姊……她那般固執!”
白琅道:“她是沒了夫婿的人,你可想想,若是那一場宮變之中我也沒了,你……”
秦念抬眼看他一眼,她記得阿姊那一回病危時與她說的話——阿姊心裡頭的人是先帝麼?在秦悌與皇帝之間,阿姊到底愛哪一個?這些事追根究底其實也不甚重要了,可若不是很在意那個死去的人,何必花費心思設下陷阱,寧可自己的手中再染殺孽,也一定要為他報仇?
須知,廣平王那一黨人裡頭,但凡是有權的,已然都全家去了嶺南了,但凡是有錢的,家主都已然莫名其妙的沒了。留下的那些個宮中人……說來已然對小皇帝沒有任何威脅了。
如此,還是要趕盡殺絕的秦太后,若說不是報仇,很難再尋出什麼緣由來。
這人世間的事兒中,情情愛愛,原本便是最說不清的。
白錚的週歲宴原本便是兩天之後。秦念這兩天除了操心當日的佈置之外,剩餘的時候都用在吃吃睡睡上,力圖叫自己看著稍微豐潤些——玲瓏嬌媚沒什麼不好,如她目下這般瘦得憔悴,便很丟顏面了。
只是,到得那一天,她看著依舊沒多大起色,只得將妝繪得格外豐濃些。倒是錚郎越發白胖,佩著姨母從宮中送出來的金飾,很是可愛。
在場的女眷們自然是人人都要誇讚錚郎幾句的,連著宮中出來的幾位太妃都真心或假意地要說幾句這孩兒雙目明亮今後定有大出息。
秦念聽著自然歡喜,然而面上微現梨渦,卻只道:“多謝諸位太妃的吉言了,小孩兒不便見太多人,抱回去吧。府上略備了薄酒,卻是請諸位賞光。”
這一場宴席,端的是賓主盡歡。因了只有女眷們在場,竟也行了律令起來。這原本是含著幾分遊戲之意,卻不料崔太妃身邊坐著個不顯山不露水卻做得一手好律詩的鄭太妃,幾乎每一句都逼得崔太妃接不上,三四回便將崔太妃灌了個顏面酡紅。
這崔太妃,便正是宮變那一日的崔麗妃了。她宮中給聖人所用的那一份冰碗,任是誰看來都很是洗不脫嫌疑的,但卻是連奉御們都看不出蹊蹺。直到對了聖人前數日所用的膳食,方看出些端倪來。
總有些東西,分開來吃用,是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