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琅答話之時,她已然將裡頭的物事取了出來,真真是一根弓弦,只是弦中央有一段深深的黑褐色,卻似是被血染過。
世人口口相傳,將男子所用的弓弦封在絳色囊中,由有身孕的婦人佩戴了,又或是將弓弦系在腰間,便一定會產下健壯的男嬰來。秦念先前同白琅提過一句,也不過是說說罷了,時日過去久了,自己也便忘了,只教殷殷尋了斧置於榻下,想來作用也是一般。卻不料白琅這時候拿了這東西來。
“拿一條新弦也便罷了,這一條上染著血呢。”她小心將弓弦收回去,將錦囊遞給白琅,伸出左臂,燦然笑道:“幫我係著可好?”
白琅接了錦囊便往她臂上扎系,臉色有些紅,卻不說話。
秦念抿著唇笑了,她知曉他怎麼就選了那一條勒破他手指的弓弦,但若問出來,他果然害羞不肯答。
有時候,她當真是存疑的,到底怎麼樣的白琅才更接近真實的他?是那個悍勇無敵的將軍,又或者是溫良謙恭的君子,是現下她柔情安和的夫婿,還是方才嚴厲決斷的郎君?
她自己想著,卻聽得白琅道:“好了,這物事多戴些時候,該沒有壞處吧?”
秦念一怔,道:“戴足百日便是轉女為男,多戴難不成能一胎雙子麼?多戴些日子……大概是沒有壞處的吧?”
“那麼一直戴著。”白琅在她身邊坐了,輕聲道:“這疾厲物事,不知能否鎮魘鬼邪。”
秦念輕笑,點頭道:“好,我便戴到小郎君落地吧——不過郎君實在不必這樣憂心,我這樣潑悍的婦人,在京中尋不出二個的。那鬼邪若是要侵害人,也總該是向著嬌弱不勝的人。”
“你……”白琅欲言又止,搖搖頭道:“多小心些總是沒有錯。孕育生養,再兇險不過。”
秦念知曉他為何說出這樣的話來——白琅的生母,彼時府上真正的將軍夫人,便是他出生的時候難產,才不幸歿了的。白琅自小也不曾見過阿孃的顏面,想來他雖從來不說,可終究是一樁永遠都無法彌補的憾事。
倘若他生母還活著,白琅如今會是什麼樣子呢?
一個沒有母親,尚未懂事又沒了父親的小兒郎,會怎樣長大?
她向他靠近些,靠得更近些,便偎在了他肩上,低聲道:“郎君放心,我身子好得很。”
白琅似是有所思,想了一陣子,方才攬了秦念,字斟句酌道:“你自是要平安的。只是,萬莫仗著身子好粗疏了。若我有差事出去,你自己……”
秦念答應得極爽快。她生產前是要回翼國公府裡頭去的,在母家照拂下生產,自然是能尋到最好的穩婆女醫來,更不用她去打點什麼事務。同“粗疏”什麼的,能有何關礙?他實在太也多心。
但若說這是關心則亂,倒也叫人心裡頭暖和。
“是了,你無事時莫要去阿瑤那邊。”正值這般溫情脈脈的時刻,白琅卻突然開口,話語同前一句卻沒有任何關係。
秦念一怔,道:“什麼?我去她那裡作甚,好顯擺我懷著的孩兒得郎君寵愛嗎?我才不去討打呢!郎君眼中,我是個這樣不湊趣的人麼!”
“並不止這般。”白琅的口唇此刻正在她耳邊,聲音便輕得像是春天的第一陣暖風,道:“庶母那邊的人也少來往。阿瑤真是個缺肝少肺的,便是惱恨你也無妨,但庶母……”
“她如何?”
“她不是個好相與的。從來……都不是。”白琅低聲道。
秦念不敢多追問,哪個宅子裡頭沒有些外人提不得的事兒呢?白琅從小沒了爺孃,在這府中長大,只怕與李氏也不甚和睦,如今會說這樣的話自然是有些因由。她若是想知道,回去同崔窈打聽也便是了,當著面問白琅,卻未免有些挑撥夫家的意思。
正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