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苒姐兒吹得耳旁風,那可是慕湛自作自受。當初是他為打擊衛家,用腌臢手段將苒姐兒送到舅舅身邊,不得怨天尤人。”
“老北平王病重,皇宮遠去權千里,卻都在等著北平王何日歸天,眼看等不到,有北平王在一日西北便不可能亂,朝廷也無機會入主,不如儘早除去慕湛這個最大的隱患。”
“你們人人都知他是隱患,還不是都要我嫁他?”
她早在他們這些人的促使下嫁給了慕湛,她與慕湛已是夫妻,是天地間最親密無間的關係,衛兗這才意識到過去早已成風,追溯不得。
衛兗沉默,不覺何時在他身旁嬌軟可人的妹妹對他也是渾身鋒芒,他知道她怨恨自己。
他靜靜看著她,並不躲避她突然鋒利的目光,一切由他造成,就算她一劍刺上心口,他也甘願承受。
當他做出選擇時,就已料到結果。
“我的心意你一直都知道。。。衛兗,你肯帶我走嗎?”
小小的瓷杯在她手中要被捏碎,酒意掩蓋她臉上耐不住的緋紅,雪光映著夜空,彷彿白晝一般光明。
“我只會連累你。”
他想不出其他的答案,他與她之間亦無其他種可能。
“是我明知道結果還不死心。。。”她用笑掩蓋眼底苦澀,但凡是戲,總有破綻,更何況她已是破綻滿出,“你不僅僅是衛兗啊。。。你還是叱羅,你與我之間隔著滅族的仇恨,你這些年用心蟄伏,怎能因我而前功盡棄。。。”
他不知原來自己更願她撒瘋賣痴,如此故作堅強,不是他所識的衛泱。
她低頭輕喘,不知再忍著什麼,終於還是沒能忍住,眼淚簌簌打在素白的襦裙上,整個人都輕顫了起來。
“我逃走那日,是不願回來的,我總有機會離開這裡的,可我不能不見你一面。”
她說罷便雙手掩面痛哭起來。
他不知道慕湛那些鞭子打在她的身上多疼,她也不會讓他知道。
“幼時父親告訴我叱奴是主子,要我事事讓著他,以他為先,我並不服氣。直到八歲那年我們去狼窩掏狼崽子,正好被母狼撞見,母狼前來撕咬我,叱奴用自己的血吸引母狼,我才得救,他的右臂上有一道疤,便是那時為救我被母狼撕咬而下,那時我便立下決心,要用一輩子時間來還他救命之恩。父親死後,我與他相依為命,他將我的仇當做自己的仇,我不能有負於他。”
他聲音冷而平靜,像無暇冰面,無處可尋波瀾,近乎於死水。
“你們都是如此,阿爹是這樣,舅舅是這樣,你也是,我在你們的眼中究竟算是什麼。。。如今的我,是否就是一枚失去價值的廢棋?”
“不論你如何認為,我一直將你當做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以往她太堅強,不論宮中事還是府中事,她都不會在他面前提起自己的無助,令他生出錯覺以為她內心堅韌到可以蔑視一切。
她擦乾淚:“扔便扔吧,即便是我也不會留一枚廢棋在身旁。從今往後,你是我的二哥,是他們口中的叱羅,唯獨不是我心裡的衛兗。”
面對一心執念的人又哪來真正的決絕?她從房裡跑出,要跑回自己的房間,可是雪地艱澀,一不注意被腳下枯枝絆倒,她埋身於沒膝的厚雪中,因發冷而唇色都變得蒼白。
風花雪月具有,卻絲毫不打動人。
他遲早會會離開她,只是時間問題。
她明白一切道理,卻只是不死心。
她坐在地上哭罷了,才發覺自己的腳崴傷了,使不上力能站起來,又覺自己好笑,一人在雪地裡又哭又笑,兀自開懷。
慕湛酒興後出來尋那心神早就粘在衛兗身上的小女子,卻見這一幕,讓他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