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躲著他,轉來轉去就是不往他身邊靠。這也算是個“提示”,使李政及時謹慎地想到:還是別莽撞為好,萬一讓他多心懷疑自己的身份,反而是因小失大。就這樣,南岸的山還是南岸的山,需要李政用耐心和時間去一片片探望、尋覓。
第五天是週末,李政早早起了床,草草吃了碗隔夜的菜泡飯,一如往常地從抽屜裡拿出證件、介紹信和手槍、望遠鏡等用品,又帶了些乾糧和水一一放在皮包裡,下了樓,便驅車出發了。
夜裡山上下過雨,山路泥濘得很,樹葉溼漉漉的,泥濘的山路上不時可看到野獸踩踏留下的足跡。時令已過中秋,正是各路野獸頻繁出動的時節,它們在為冬天儲備食糧忙碌。因為進山的人越來越多,這些人中帶槍的也越來越多,現在這一帶山裡大的四足野獸是越來越少了,只剩下像野豬、獾這樣繁殖能力超強的傢伙。據說山裡原來是有老虎的,老虎喜歡在大路邊的岩石上拉屎,拉屎的時候都是倒著走的,以此來掩飾它們的行蹤:一則岩石上是留不下玫瑰足印;二則,倒著走拉屎,屎粒漸行漸小,容易給人造成錯覺。這就是老虎的心計,但實際上很容易被識破,因為當老虎從岩石往下跳時,往往會留下明顯的足跡——實為欲蓋彌彰。就這麼一點心計,還沒有一隻貓狡猾,難怪它們要頻頻被獵殺,現在山裡已根本尋不到老虎的蹤影,只剩下了它們的傳說。幾天下來,李政最常見到的動物是野兔、山雞,倉皇的野兔不時從車輪下冒死逃竄,受驚的山雞撲打著笨拙的翅膀嘩啦啦從車頂掠過,時常落下幾片羽毛,像雪花一樣飄飄揚揚。落在車窗玻璃上,又隨風飄走。曾經有一隻傻東西,瞎了眼,一頭撞在前窗玻璃上,當場昏厥過去,成了李政進山唯一的獵物。
沒有明確的方位,只有跟著路走。換言之,只要是沒有走過的路,都是方位,都是該走的路。今天李政闖入的這條路,在兩脈山嶺之間,一個狹長的山谷,有一條山澗小溪,路就在小溪之上。因為夜裡才下過雨,小溪裡水流潺潺,但水卻不是想象的那麼清澈,而是渾濁的,像洪水。這也是因為剛下過雨的緣故,雨水沖刷了泥土,泥沙俱下導致的。這說明兩邊的山不是石頭,而是有土層。從毛竹良好的長勢看,這個土層還很厚。這些毛竹的頭——竹梢,一列向山下傾斜低垂,使山谷顯得更加狹窄,車行其中。不免感到擁擠、壓抑、逼仄。然而,李政卻喜歡這種感覺,他想象黑室的培訓基地應該就在這種鬼地方,草萎萋,風颯颯,山高路險,荒無人煙。
一直往裡開,幾公里開過去,沒有見著一個人影,連一間破敗的茅草屋都沒有看見。這種情況在前幾天是從沒有碰到過的,同樣是南岸的山,今天卻好像換了一片天地,完全是一個深山老嶺的感覺,一個死人谷,了無人跡。
這難道是偶然的?李政認為不是偶然的,而是因為這裡面駐有一個秘密的有特權的單位。他們把這裡原來的居民都清走了。這麼想著,李政的心律不由得加快起來。但是山谷如此逼仄,一線天似的,一塊像樣的平地都沒有,怎麼造屋安人呢?對此李政也有解釋、自慰的餘地:也許前面會豁然開朗,也許他們根本就沒有生活在地面上,他們把山體挖空了。像野獸一樣生活在山洞裡——山是他們的房屋,也是他們的防空洞。
山道彎彎,草長鳥飛。越往裡走,越是山深林密,荒僻冷寂,不時可以看到松鼠、野兔、刺蝟、鳥兒在路中央大搖大擺地嬉鬧、覓食,甚至見到車子開來都懶得理睬。這本是應該引起李政質疑的,因為這說明這些小東西還沒有見識過汽車,所以才不知畏懼,不聞不顧。但如果裡面有黑室的基地,怎麼可能沒有汽車出入呢?李政誤入歧途,卻執迷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