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的樂曲聲中,不時地走到窗前,眺望一下灰濛濛的天空,往下瞧瞧阿芒那晃晃悠悠的身影是否出現。她擔心阿芒會突然很任性地,找出理由不來了。她知道阿芒的脾氣。很多時候她都遷就他。
徐賽玲父母家,是近些年搬的新居。他們把房間裝修得簡潔明快,客廳雪白的牆壁上掛著書法和中國畫。徐賽玲在這個新居里,有一個小小的房間,她把它佈置成了兒童的樂園。
從前在她少女的時候,在父母家也有她獨自一個小小的房間。那時候隔壁就住著阿芒父母的家。他們經常竄門,逢年過節也會禮尚往來。徐賽玲記得阿芒母親,曾經給她編織過一件毛衣。那毛衣與阿芒身上穿的,無論顏色和款式都一模一樣。
阿芒家是在阿芒15歲那年搬走的。搬走後的許多年裡,徐賽玲都沒有再遇見過阿芒。所以她的小小房間裡,迎來的第一個男人,便是她的前夫——中學體育老師。
在沒有認識體育老師前,徐賽玲是個純潔文靜的女孩子。她純潔無邪的心靈,是被體育老師習慣說下流話,而開始汙穢起來的。徐賽玲開始討厭體育老師說下流話,但沒多久自己也學會了說下流話。而且覺得在情緒不好時,說下流話很過癮。在Zuo愛時,體育老師的粗暴和滿嘴的下流話,彷彿是一種摧生性慾的激素。徐賽玲感到很刺激和滿足。
流動哲學書1(2)
那時候,徐賽玲守著她那間空蕩蕩的小屋,猶如守著沙漠中期待的一片綠蔭。空氣中的溼度,使她回想起每次渴望的瞬間。在豐腴滑潤的思想叢林中,迷途般絕望地呼喊是為了等待粗暴的體育老師的來臨。然後開啟心室,開啟心室裡鮮紅的窗戶,迎接血液風暴的進入。這時徐賽玲的體內,就像有一隻熱氣球在有力地搏動升空,使之那細微的神經有些紊亂和迷狂。
一個粗漢,一個酩酊大醉的酒鬼,卻有一種窒息之愛在徐賽玲身體之內迴盪。她隱隱約約的快意,成了自己設想中的發光體。那些遙遠漫長的生命現象,化作一顆流星在瞬間為徐賽玲所體會。在某些時辰,她是一處微風拂過的神秘而寧靜的牧場。她的黑色瞳仁在甜蜜而友好的融合之中,領悟著生命的飛翔和致死的誘惑。
大約在中午十一點半左右,阿芒捧著一束鮮花,拎著大包小包的桂圓荔枝等補品,出現在徐賽玲母親家的門口。徐賽玲快步去開門,滿懷愛憐地望著他。徐賽玲的父母也都從裡間出來迎接他。他們看到做了學者的阿芒,與小時候的確大不一樣。尤其徐賽玲的父親,用哲學家敏銳的眼光,看出阿芒是塊搞學術的好材料時,便在飯桌上與他談起了德里達、福柯、拉康、羅蘭·巴特等一些時下在中國比較時髦的法國哲學家。
阿芒從前喜歡德國哲學家黑格爾、尼采、海德格爾等,他認為德國是個哲學的國度,德國的哲學家比較厚重。但到了20世紀90年代,法國哲學家對中國學界,似乎有一個很大的震撼和推動。阿芒也由此喜歡上了德里達、福柯等,他認為這些都是不錯的哲學家。
阿芒與徐賽玲的父親,聊得很開心。他像豁然開巧了似的,決定要在學術上幹出點名堂來。這天他在回家的路上,對徐賽玲說:“每一個活在世上的人,身上都揹著肉體的勞累,腦筋的堵塞,心腸的哀怨,靈魂的孤獨與迷失。亦即是瞭解到所有的人都不完美,都在受苦。”徐賽玲聽了這段話,覺得有點道理。
其實,阿芒對人生還是看得很透的。自從他還是少年的時候,他就覺得一個人是一座島嶼。島嶼與島嶼之間,連結成一個世界。因此,世界是一座大島嶼。它的複雜、它的險惡、它的如蜘蛛網一般的人際關係,讓島嶼沉重地壓在大地上,使地球喘不過氣來。阿芒擔憂地球在不堪重負時,會不會對人類帶來毀滅性的災難?這個世界森林在消失,垃圾在增加,土地在變為沙漠,而人的島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