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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搬新居,草草而就。好在妻遠在西藏援邊,一年後方回,我又在為出版社趕一本書稿,除了打理用於吃喝屙撒睡的傢什,一切都還打著包。

夜半,我扶案正疾,門鈴響。從門鏡看到了一張變了形的男人的黑瘦臉。

我問:“誰呀?”

他答:“我,對門的。”

我憂豫片刻,還是輕啟門。門縫剛欠,一隻抓著泡麵盒的黑胳膊便噌地伸了進來,繼而是那張恢復了原形的黑瘦臉。那臉歉意而大咧咧地笑著。出於職業本能,我立時斷定,這是個年屆五十的體力勞動者。

“你……”我問。

“啊……有開水嗎?泡碗泡麵。剛搬來,我的飲水機還……沒買。”他說。

“行!行!一碗開水算啥,都是鄰居。”我把飲水機指給他。

他眨眼間把泡麵的酌料搞定,待我抬眼,插著小插子的泡麵盒已悶在了我的桌角上。見他沒走的意思,我又扶案。照理說,新鄰居本該寒喧幾句,怎奈稿子催得緊,實無工夫與之閉聊。

他見狀知趣地捧起泡麵盒:“好,你忙!你忙!”順便瞥了一眼我桌上的書稿。

“不送!”我欠了下屁股。

黑瘦臉走了。我剛拿起筆,門鈴又響。我再開門。黑瘦臉端著泡麵正衝我傻笑著:“有事你知聲。對門住著,保不準誰用著誰。我姓葉,樹葉的樹。你呢?”

“啊……康,健康的康。”我不太情願地回答。

他說:“好,姓康好!現在健康比啥都重要,沒了健康,家財萬慣也白扯,這事我見多了。你忙!你忙!有事知聲。”

翌日夜半,葉又來扣門,又是討要開水泡泡麵。我照樣笑臉相迎,欠屁股相送。葉走後我想,都說現在城市居民沒鄰居,同居一座大廈,老死不相往來,相逢視而不見,這葉公倒是例外,嘻嘻哈哈甚是熱情,不拿自己當外人,想必是久居大雜院慣了,剛搬進樓房的緣故。

第三日半夜,我的布穀鳥掛鐘剛報時,葉公的門鈴聲和著我的乾笑準時地響了。沒等門鈴聲過,我已把門開啟。葉公照樣討水,照樣泡麵。只是這次我破例留他坐一會,不知出何心態。

“你有吃夜霄的習慣?”我問。

“啊……對!不……不,晚飯!晚飯!”他說。

“晚飯?”我狐疑, “咋才吃晚飯?你……你咋知道我沒睡?”

“燈!燈光。你屋的燈光。”葉說。

我驚:“我這門能漏出光?這可是六點鎖緊的全防盜門!”

葉詭笑:“門哪能漏光?從窗戶看的。”

我驚甚:“咱們住二十七樓,為討碗開水,你下到一樓去看我窗戶的燈光?”

葉哈哈大笑:“我是剛從外面回來的。”

“喔……你夜班。”我恍然。

“也算也不算,連班吧。早上八點,到夜裡十二點。”葉說。

“啥班這麼長?”我問。

“當然是給自己幹了,開計程車。這要是當年給公家開車,連十六個點,得拿兩天的補助費,還得存一天工。給自己幹,沒脾氣了!”

原來葉是開計程車的。

“給別人開呀?”我問。

“自己弄的車。”葉說,“以前在單位給領導開小車,後來下崗買斷工齡給了幾萬元錢,又跟親戚朋友借點,買了這臺計程車。”

“夜班咋不僱個人?一個人頂十六個點,可夠受。”我說。

“僱人?不是自己的車誰能那麼精心?你看那些過鐵道不減速的,專往馬葫蘆蓋子上壓的計程車,都是僱的司機。自己車,精心點開,少修車錢也省下了。再就是,汽車也是有生命的,也得歇歇不是。”他說。

“金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