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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寬體胖的丹麥人忙著他那無聊的釣魚玩藝;高貴嫻雅的英國太太回到她的書堆裡;那對義大利夫婦急急趕往賭城蒙特卡羅。而我呢,或者在花園的藤椅裡消磨一會兒,或者去寫點東西。可是這一次,一場很惹人惱火的爭論把我們這群人牢牢糾纏在了一起。要是有誰想抽身離去,那決不會象平時那樣,彬彬有禮地表示告退,而是勃然大怒、火冒三丈地拂袖而去。這惱怒,我前面說過,已經化為忿恨了。

將我們一桌人糾纏得難解難分的那樁事,說起來也確實離奇。我們七個人寄居的這所旅館,外面看著象是一座獨立的別墅,——啊,從視窗遙望岩石嶙嶙的海岸,景色是多麼美妙啊!——實際上,它只是“皇宮大飯店”的側樓,收費較低廉。中間的花園使兩邊想連,這樣,我們這些側樓裡的住客與大飯店的住客們可以經常往來。

前一天,大飯店裡出了一樁貨真價實的緋聞。一位年輕的法國人,搭乘午班列車,於十二點二十分來到這裡(我不得不把準確的時間記下來,因為這無論對於緋聞本身,還是那場激烈爭論中的主題,都十分重要),他租下了一間面朝大海的房間:這說明他相當闊綽。但是,使他討人喜歡的不只是他那優雅的風度氣質,尤其還在於他那異常迷人的俊美:一張容長的少女般的臉,奔放熱情的唇上生著柔絲般金黃的短鬍子,白皙的前額上起伏著輕柔的棕黃色捲髮,盈盈的眼睛溫潤撩人。處處都顯得柔媚俊秀,楚楚動人,而又絲毫不顯矯揉造作。遠遠裡乍一望見他,會讓人聯想到大時裝店櫥窗裡那些驕傲作勢的玫瑰色蠟人,握著精緻的手杖,顯露出完美的男性美。可走近一看,卻毫無半點浮薄之氣,因為(實在極為罕見!)他的美麗可愛確是與生俱來、渾然天成,好像是從肌膚滲透出來的。

從我們面前走過時,他向大家逐一點頭問好,神情謙和而又熱烈,他隨時保持著優雅的風度,每一次都表露得毫不牽強,看著讓人著實暢快。要是有位太太朝衣帽室走去,他就趕緊上前代她接過大衣;對於每個小孩,他都要投去和藹的一瞥,或者說一句逗趣的話,顯得既平易親切,又明白分寸————簡而言之,他似乎正是那種上帝的寵兒,這種人青春貌美,憑藉這一魅力取悅於人,他們從屢驗不爽的感覺裡生出自信,而自信心又給他增添了新的魅力。對於飯店裡那些年老、有病的客人來說,他的出現竟彷彿是施與大家的恩惠。他的每一個勝利的青春步態,每一種靈動輕捷的生命力的風姿,都令人心曠神怡,他不容抗拒地闖進了眾人的心田,贏得了所有的好感。他來了不過兩小時,就和十二歲的安納特和十三歲的勃朗希打起網球來了,她倆是里昂來的有錢的胖工廠主的女兒。

她倆的母親,秀麗纖弱、平靜內斂的亨麗哀太太正微微含笑地站在一邊,看著兩個女兒象小鳥般,在不自覺地對這個年輕的陌生人賣弄風情,競相討好。黃昏時,他在我們的棋桌旁觀看了一小時,一邊看棋,一邊悠閒地講了幾個有趣的小故事,然後陪著亨麗哀太大,在海邊露臺上來回踱了很久,而她的丈夫則和平時一樣,正在同一個生意上的朋友在玩多米諾骨牌。晚上,我發現他和飯店的女秘書在燈影朦朧的辦公室裡促膝交談,親密得令人生疑。第二天早上,他陪著我那位丹麥同伴出去釣魚,他的垂釣知識豐富得令人驚訝;然後,他又跟那位里昂來的胖工廠主談了半天政治,證明他在這方面也很在行,因為大家不時聽到胖子先生的朗朗大笑,聲音竟然壓過了陣陣海濤聲。午飯後,——我這麼詳盡地按照時間順序逐段記述他的行動,對於明瞭事情的實際情況,非常必要——他又一次獨自陪著亨麗哀太太喝黑咖啡,在花園裡坐了一小時。之後,他又和她的女兒們打了一場網球,還同那對德國夫婦在客廳裡閒聊了一陣。

六點鐘左右,我出去寄信,在火車站又碰見了他。他急匆匆走過來告訴我,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