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功夫才壓制住安純君。她力氣使盡,再次昏厥。
自始至終,鄺蓮森靜佇旁觀,並未出手。
他狀似泰然,只是奇寒的臉色已顯露內心波動,肅冷的兩眼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毫無生氣的溼潤小臉。
“我老祖為了逮到那株千年活人參,把不知情的紅兒也拖進來了,他要紅兒把一根穿了線的針,偷偷別在小綠的衣角。紅兒年紀小,不疑有他,那一日小綠尋她玩,一切便如往常,在太陽下山前,紅兒按著大人交代的話,把針別在小綠衣上……”
“別上針幹什麼?”青年輕笑。“自然是為了作記號啊!那根針穿著好長、好長的線,天色暗下後,老祖就帶上五個兒子往深山野林裡鑽,有那根穿線針當作目標,事情便容易許多,只要找到線,循線再找到針,針彆著的所在肯定就是千年活人參的老窩,這叫順藤摸瓜,順順摸,總會摸到好玩意兒……唔,你還在長牙嗎?齜牙咧嘴的,想咬東西?”
“你是說……我老祖陷紅兒於不義?唔……好吧好吧,他確實有些陷她於不義。那株千年活人參因一根穿線針曝露蹤跡,是挺冤的……”
若可以,她也想在爹的衣角別上針,穿著長長的線,好長、好長的一條線,讓她找得到他。
安純君再次掀開眼睫時,神智清明許多,夢境與真實她已能分清。
她動也不動地躺在榻上。
這兒是“五梁道”,她認得出,這兒是鄺蓮森的“風雪齋”,她又佔用了他的房、他的床榻和枕被。
寢房中燭火搖曳,她眼珠子緩緩移動,發現“風雪齋”的主人正立在敞窗前,他像是察覺到她的視線,面向窗外的臉龐調轉過來,靜瞅著她。
他闔上窗,徐步走近,在榻邊落坐。
安純君定定望著他沉靜面龐,試了幾次才勉強擠出話。
“……鄺蓮森,我爹去找我娘了,是不是?”
鳳目斂著幽光,把小姑娘蒼白臉容盡收瞳底,鄺蓮森好半晌才道:“你爹和那頭白毛黑紋虎一塊兒掉進地底穴,那穴底極深,下面是一大片能吞人的泥沼,‘五梁道’的人後來趕去救援,懸了粗麻繩下去探過……可惜沒能找到安大夫。”
安純君懂他的意思,那是指,倘若爹沒死在虎爪下,掉進泥沼裡也難活命。
眼淚迅速湧出,她癟癟嘴,很努力又把兩唇拉平,努力不痛哭。
“那……那頭大虎呢?”
“你想幹什麼?”
“我要殺它替我爹報仇!我要啃它的肉、喝它的血……我還要……還要剝它的皮、拆掉它的骨頭……”她恨聲道,淚珠子從眼角滾落。
鄺蓮森沉默片刻,靜道:“那頭虎和你爹全不見了。”
穴底伸手不見五指,若非他聽到重物跌進泥沼裡的巨響,事先有了提防,九成九也得跟著葬身在地底穴內。
他沒能救她爹,這種無力感讓他心頭沉甸甸,十二萬分不痛快。
第3章(2)
這一方,安純君倔氣地揭掉淚水,吸吸鼻子,想起那場山崩。
“……鄺蓮森,除了我爹,還有誰受傷嗎?”
“阿四折了手,李師傅和趙師傅傷了腿,其餘的皆無大礙。負責帶隊的老鐵師傅及時將隊伍拉到石壁後,那面石壁起了些作用,讓他們避過雪團和土石的直接襲掩。”他頓了頓,語氣持平。“一得知發生意外,援手很快便趕至,大夥兒架梯結繩,把困在石壁後的人一個個接出。”
鄺蓮森想,前來營救的人手能迅捷趕到,應是師父給了知會。
意識到出事時,他只想到安純君,人隨即衝出,哪管得了那麼多。
旁人生死皆由天命,他並不特別看重,能救、想救,他便出手,不能救、不想救,他冷眼旁觀